转得头晕眼花,听到师兄弟们的冷嘲热讽,心中更是气闷。但此刻的他已无法可想,他最担心的,是帕拉木昆突然松手,那样的话,他可就乐大发了。
好在这大个子阿耆尼人没这么做,转了十几圈后,他的速度就慢下来,然后慢慢坐到了地上,顺势将道信放到旁边一块岩石上。
道信晕得难受,只觉得腹内气血翻腾,躺在那块石头上,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坐起来,闭目调息。
道诚见了,过去想帮他一把,被他气恼地一摆手,拒绝了。
又过了好久,道信才总算把这一口气给喘匀了。
玄奘也松了口气,心中暗想,这小沙弥,确实是欠教训!
“小师父没事吧?”阿塔罗走上前,笑着问道。
“没事!”道信站了起来,看着旁边的黑大个,就忍不住来气,“这次算平手,咱们再比比武器!”
哄——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玄奘皱了皱眉:“道信,别再闹了,你分明已经输了。”
听师父这么一说,道信自然不敢再闹,但心中毕竟是气闷,嘟囔道:“徒弟只是想跟他比比武器嘛,点到为止……”
“什么五气六气?”帕拉木昆茫然地问道,“我只有力气。”
哄——众人又大笑起来。
道信正要解释,道诚却笑着走了过来:“我说师弟呀,你搞清楚,刚才这位檀越只要一松手,你的轻功可就登峰造极了!多半这会儿一丝气都没了,还谈什么五气六气的?”
这倒是句大实话。
道信沉默片刻,终于承认:“我输了。”
“这就对了,”玄奘点头道,“要想赢别人,首先需要的是战胜自己,学佛悟道也是一样。”
“是,师父。”道信低头走下了场。
道通跳了起来:“哦,二师兄离悟道不远了!”
然而道诚却不想就这么结束,他走到帕拉木昆跟前,合掌施礼道:“檀越神力惊人,小僧道诚佩服不已,想跟檀越讨教几招。”
“道诚!”玄奘喝道,“你又想做什么?”
“师父,我——”道诚见师父干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我师弟有些无赖,输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丢了师父的面子,带累着我这个大师兄也脸上无光,这个场子却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但这话又不能跟师父明说。
正犹豫间,帕拉木昆已经应战:“好啊,那就来打吧。”
道诚为难地回转身,望着师父,似在等候指示。
欢信站在玄奘身边,抱着手臂,笑言道:“法师,这可是道诚先发出挑战的,现在帕拉木昆已经接了战书,这场架是非打不可的了。”
玄奘皱起了眉头。
阿塔罗哈哈大笑:“大师何必这么紧张?反正在这沙漠里也很无聊,就让大伙儿玩个痛快吧。”
沙木沙克和他的商队成员也跟着起哄。
“师父不用担心,”道诚合掌道,“弟子一定点到为止。”
帕拉木昆也学着道诚的话,瓮声瓮气地说道:“师父不用担心,帕拉木昆也点到为止。”
众人又笑起来。道通小声对道缘道:“这个帕拉木昆,我看他好像有点缺心眼儿。”
“不是好像,就是缺心眼儿。”道缘肯定地说道。
玄奘心里暗暗叹气,这些个小沙弥啊,看来不狠狠地吃几次亏,是长不了记性的。
道诚一出手,与道信的章法完全不同,只见他并不与帕拉木昆直接接触,只在他身边疾走盘旋。
帕拉木昆被他转得眼晕,却怎么也抓不住他,急得哇哇直叫。好容易看到对方的速度慢了下来,这大个子一看机会难得,赶紧上前就是一把!
因为心急,这一把他几乎使足了全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道诚身体往前一缩,竟然刚好避过!
道缘大声喝起彩来:“大师兄的功夫好漂亮啊!”
帕拉木昆顺着惯性的力量继续向前,道诚却往左边一闪。帕拉木昆伸手向左,道诚又绕到了右边,顺势在帕拉木昆的脚下一钩。
帕拉木昆力气使大了,脚下就有些虚浮,被道诚这一钩,当即“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边的沙弥和手力们立即欢呼起来,沙木沙克的商队也跟着大声叫好。
帕拉木昆这一下摔得很重,好半天爬不起来。原来,道诚使用了借力打力,他实际上是被自己的力量给弄倒的。
“好厉害的功夫啊!”沙木沙克不由得竖起大姆指,赞叹道。
索戈也点点头,说道:“少林武功果然名不虚传。”
道诚先是朝帕拉木昆合掌施了一礼,道一声:“承让。”
接着便伸手去拉帕拉木昆。
谁知帕拉木昆刚一起身,就“唉哟”一声摔倒在地,捧住了脚踝。
“怎么了?”阿塔罗和玄奘一起跑上前去察看。
原来帕拉木昆的右脚踝错了骨,肿起老高,他捧着脚“唉哟,唉哟”地直叫唤。
“别动!”玄奘忙扶住他的脚,“千万别动,我给你正骨!”
说着便命人快去取些树枝来。
道诚听了师父的吩咐,赶紧借了索戈的刀,跑到旁边的灌木丛中,“咔嚓”几刀,砍下了几根直溜的树枝。
玄奘接过树枝,瞪了弟子一眼,责备道:“你刚才不是说,点到为止吗?”
“弟子知错了,”道诚低下了头,心中也有些歉疚,“弟子只是借力打力,没想到他会伤着。”
“你明知道他力气大,还说没有想到?”
阿塔罗见玄奘动作娴熟地为帕拉木昆正骨、擦药,将伤脚用树枝绢带固定起来,心中略宽,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法师,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玄奘道,“只是骨头错了位,贫僧已经给他正了过来,休息几天就好了。”
阿塔罗松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道诚一眼,赞道:“这位小师父的功夫实在是太厉害了!”
“檀越就别再夸他们了,”玄奘道,“再夸还不知他们会闯出什么祸来呢。”
“法师不必担心,”阿塔罗爽朗地笑道,“毛头小子嘛,闯几次祸又打什么紧?”
佛祖啊!他居然敢说闯几次祸不打紧!玄奘不由得摇了摇头。
帕拉木昆的脚不疼了,他憨厚地一笑,说了声:“谢谢师父。”
“不用谢,”玄奘道,“是我的弟子让你受了伤,该让他们向你道歉。”
“不要不要,”帕拉木昆赶紧摆手,“不是他的错。他没打着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玄奘知道这些西域勇士的价值观,也便不再提此事。
“檀越早点休息吧,”他嘱咐道,“这两天最好不要下地走路。”
“不能走路?”帕拉木昆瞪起了眼睛。
“只是两三天而已。”玄奘解释道。
“噢。”帕拉木昆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阿塔罗哈哈一笑道,“帕拉木昆,明天你就呆在骆驼上别下来,也让大伙儿侍候侍候你。等到了王城,咱们先痛痛快快地休息几天,再准备行装去龟兹!”
另一边,小沙弥道通已经缠上了道诚,夸张地说道:“大师兄你太厉害了!我要跟你学功夫,师兄你教教我吧。”
“我也要跟大师兄学功夫!”道缘也凑趣。
“就你?”道信看着道缘,鄙夷地摇了摇头:“瞧这胖样儿,顶多也只能学学帕拉木昆那种挨打的功夫。”
“那又怎么样?”道缘不服气地道,“总好过打不过人家,拿树枝扎人!”
道信顿时满面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