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突然,一切消失。
她骇然发现,自己正在人世间的闹市中起舞,周边没有了仙女陪伴,没有了仙乐的飘渺,只有一个个形象粗陋的男人女人,在对她指指点点着,而且他们的眼神中,没有赞赏,没有羡慕,没有惊为天人的那种惊喜感慨,只有鄙夷、讥讽,像是在看一个落魄的、早已人老珠黄的舞女,在街头卖艺!
她没有停止舞蹈,她还在跳着——舞蹈,是她的生命,她的思想,她的一切!
她想起了小时候,寨子里的那些村民、小伙伴们的冷嘲热讽。
她想起了父母厌恶的目光……
然后,她发现围绕在周边对她指指点点,憎恶鄙夷的那些男人女人们,就是她小时候的那些玩伴,那些邻居,还有,亲人,只是他们长大了,老了……
她还在舞蹈,因为她记得小时候,自己可以在舞蹈中寻找到快乐,忘却所有人给予她的伤害和痛苦。她长得再丑陋,跳的舞再如何不好看,还有天,有地,有山,有林,有水,有飞禽走兽,有虫儿,有日月星辰,在看她跳舞,在和她一起欢快起舞——总有这么多更美好的陪伴。
但这次,她发现舞得再疯狂再累,却始终做不到,不去在意那些人的眼神和越发大声的恶言恶语。
她终于累了。
伏倒在地,痛哭失声。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继续着他们的恶言恶语,中伤着她。
“再如何天赋卓绝,气运逆天,成就了己身达到众人难以企及的高点,自觉飘渺如仙时,疏忽了自己还是一个人,这时候,需要的是返璞归真。”陈自默的话语,忽而如从天际飘渺而至,温和轻柔:“不反璞回头做人,又怎能祛除内心深处的阴影,从而真正的升华心灵?”
“我……”
“你的心境太高了,但也只是站在了山巅,没有了山的支撑,又怎能站在那么高的地方?”
“应该怎么办?”
“起舞时己身是真仙,舞停时,自在真凡人。”
……
孔萍豁然惊醒,自己静静地站在院子里,面对着堂屋的正门,敞开的正门内,陈自默坐着轮椅,神情温和地看着他——少年白净俊秀的面孔,眼眸明亮如星辰。
时,天光渐起。
“自默,你……”孔萍欲言又止。
“新春快乐。”陈自默笑了笑,目光越过神情间再没有了以往那般清冷仙子之态的孔萍,看向站在圆门口表情沉静,之前虽然心有不安和担忧,却坚定站在那里的白启林,道:“白叔,一会儿用你的气功,给我婶儿疏通下筋骨经络,在咱们这儿起五更她应该还不习惯,又跳了这么久舞,又累又乏,再补个回笼觉吧。”
白启林面露微笑,点点头走过来,神情温柔地双手搀扶住孔萍的臂膀,小声道:“回屋休息会儿吧。”
“我,我想先洗个澡。”
“好,我去给你烧水……”
“嗯。”
……
水雾弥漫,热气腾腾的浴室中。
白启林右手轻轻按在孔萍光洁如玉的后背上,缕缕罡气轻缓柔和地渡入她的体内,疏通着经络,在内部揉搓舒展着筋骨,一边轻声道:“之前看你起舞时,状若疯狂,我挺担心的,只是看自默坐在那里神情平静,而且他有言在先,所以不好打搅……你现在感觉,怎样?”
“挺好的。”孔萍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句,一如既往。
白启林放下心来。
他能凭罡气查孔萍体内状况,除却筋骨四肢乏累,而且由于起舞过于动作激烈,时间又长,难免会有些劳累过度后的气血郁堵,但,问题不大。
孔萍忽而又开口说道:“自默对我说了许多话,我也看到了许多,想到了许多,所以,心里舒服多了,但他说得话,我还没能完全悟透,接下来要好好想一想。哦,对了,你是在用气功帮我解乏吗?真的好舒服。”
白启林面露惊愕。
孔萍何曾说过这么多的话?
她那轻轻淡淡,甚至于都有些脱俗出尘冷淡的性子,似乎,突然间变了吗?
“启林……”
“嗯?”
“我想要一个,或者多几个孩子?”
“怎么突然……”
“我觉得做妈妈的女人,一定很幸福的。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人生如果没有儿女,也太遗憾了。所以,我就想着既然结婚了,当然要有儿子,有女儿,然后把他们抚养长大,看着他们成家立业,帮他们带孩子……”
白启林那颗只有在孔萍面前,才会有温柔之意的心,这一刻,突然间就好似融化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追求的完美,也是有着极大缺陷的。
是啊!
武学宗师又如何?
以武入道又怎样?
人生,是不完美的!
……
腊月二十九夜,发生在秤钩集村的严重涉枪案件,很快便在燕南市地区传播开来。
民众们对此案件,倒还不怎么在意,毕竟只知道是涉枪,伤了几个人,却无一人死亡。但在燕南地区,乃至整个燕云省的所谓黑-道上,这起事件却着实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那日受邀前来参加白启林婚宴的所有道上人物,或者与道上多少有些瓜葛的人,听闻此事后,都在第一时间致电陈金,甚至直接登门拜访,胆颤心惊又信誓旦旦地向陈金和白启林作保,他们与此事绝对没有丝毫关系,也断然没有向任何当年和陈金、白启林之间有过丝毫矛盾的人,透漏消息。
谁都知道燕云赌王陈金,仗义豪爽之余,又是何等的睚眦必报,凶很残忍!也都知道,白启林武功卓绝,那是迎着几杆枪都敢率先出手,在疾射的子弹中可以从容而过,杀人于无形的传奇高手,而且,白启林对陈金,忠心耿耿!
虽然陈金和白启林金盆洗手了,可有人敢在白启林结婚当晚,持枪去杀陈金还有陈金的儿子……
这事儿,陈金和白启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个在道上声名显赫的人物们,纷纷担忧着,在燕南市,在燕云省的道上,必定又要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