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看到了闪烁的金光,如九五之绚烂,灿灿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一丝阴冷之色从眼底划过,燕洵声音低沉,缓缓说道:“拿弓箭来。”
侍卫连忙回身去拿燕洵的黄金大弓,金光璀璨,炫目耀眼,燕洵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裘,眉眼早无当年的清澈和温和,此刻的他,好似一尊乱世战火中的杀神,周身乌黑都是被血浸染而成。指腹缓缓摩挲着弩箭,四指并拢,拇指扣紧,摸箭,搭弓,弯弩,命运的绳索在这一刻回旋倒转,昔日的画面再一次于脑海中奔腾而过,燕洵双臂发力,弩箭如同弓背的熟虾。
大风呼呼地吹着,吹过那纷飞的战火和渐渐冷却的尸体,天上的乌云翻滚着,雪花漫天飞舞飘零,远处有奔腾的马蹄渐渐由后方逼近。燕洵眼角如霜,脊背挺拔,站在万军围绕之中,以绝对的优势和姿态,轰然松开了握箭的手指!
金光璀璨的弩箭,嗖然离弦,向着那战场之上矫健的身体,猛然掠去!
千万双眼睛霎时间全部凝固其上,在正午昏黄阳光的光晕之下,命运的箭****而出,向着诸葛玥的胸膛,恍若嗜血的饿狼。
诸葛玥挥刀砍翻了一名燕北军士,猩红的血喷在他的手背上,像是滚烫的油。不用去看,只是用耳朵去听,那箭矢穿透猎猎北风的声响,就传到了耳鼓之上,他身躯如同迅猛绝伦的闪电,凭着感觉急速躲闪,箭锋锐利,顺着他的手臂狠擦而过,带起厚厚的衣料和大片血皮。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另一箭已经转瞬而来。
连珠弩,燕北楚乔的成名绝技!在雪夜国宴上,在西北战场上,他曾多次领教过楚乔的这一手箭技,早已不再陌生。然而此刻此箭出自燕洵之手,却别有一番味道,精妙也许不足,力道却远远过之。
一连七箭,箭箭直向要害,诸葛玥如同游龙,一一躲过,终于身躯一震,于狂风骤雨的利箭之中站起身来。目光对视只是一秒,快如闪电,却好似走过了两人对决为敌的一生。
刹那间,诸葛玥身躯如满月,抡圆臂弯,挥刀掷来,雪亮的刀锋如同白亮的电闪,雷霆般轰然还击。
短促的惊呼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刀锋所指的男人嘴角微微一弯,带出一个令人无法察觉的笑。他并没有躲闪,甚至面无一丝惊慌之色,反而拿起最后一支黄金之箭,蓦然拉弓,凌厉地****而去。
天地似乎都在一时间安静了,两人之间隔着千军万马,沉默对视,用尽全力发出最后的一击,无人躲闪避让,只等命运对他们的一生做出最后的宣判。
“陛下小心!”
“将军!”
惊呼声尚来不及穿透耳膜,一声战马的长嘶顿时响起,雪亮的剑芒如同暗夜里闪耀的辰星,利剑刺透茫茫雪雾,由燕洵身后呼啸而来,在诸葛玥的战刀刺穿燕洵心脏的最后一刹那,赫然击中了战刀的刀背!
那只是一柄普通的战刀,怎敌这光华浮动的旷世神兵?两股力量交加在一处,战刀轰然碎裂,宝剑却犹自保持着之前的速度前行,燕洵的利箭穿过人群射在他的胸口,紧随其后,宝剑猛然插入箭矢的尾部,竖直而下,一剑刺入了诸葛玥的胸膛。鲜血蜿蜒而下,流过剑身斜斜的血浪纹路,一直流到尾端那两个小小的古篆之上,猩红滚烫之间,隐约可见“破月”二字。
诸葛玥口中顿时喷出一股大大的血花,身躯踉跄退后,却强忍着没倒下去。月卫们目眦欲裂地冲上前来,护卫在他四周。月九眼睛通红,跪在他的身前,目洒滚滚热泪,年轻的剑客猛地回过头来,满眼的疯狂和暴怒,遥遥地看向大雪中那一队漆黑的战甲。
楚乔坐在马背上,身侧是两千秀丽军,马蹄踩在雪原上,发出隆隆的声响。她瞳孔大睁,终于看清了那皑皑风雪中的一张脸,整个人如坠冰渊,四肢冷得麻木,心脏似乎被人掏出来扔到了冰天雪地之中。
燕洵淡淡一笑,伸手弹去了衣襟上掉落的一粒雪花,缓步走上前来,对着楚乔伸出手,温言道:“你来了。”
诸葛玥周身鲜血,胸前的创口狰狞着,他的眼睛里好似有滚滚黑潮在翻滚着。事实再一次血淋淋地击溃了他的骄傲和自尊,他眉梢眼角一片冷峭,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强压住喉间的那抹血腥。
诸葛玥,你还要自轻自贱到什么地步?
男人冷笑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如地狱恶鬼,喃喃道:“终究,还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他冰冷的目光射在楚乔身上,楚乔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她不能动,不能说话,呼吸沉重地坐在马背上。她已然看不见燕洵那虚伪带笑的脸孔,已然看不见那小山一般高的累累伏尸,已然看不见冒着黑烟的悦贡古城,已然看不见天地间的滚滚风雪,唯有诸葛玥,唯有他青裘之上的猩红鲜血,像是刺目剜心的利箭,赫然正中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