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芸娘两个字给了老鱼勇气,他终于抬起了头,哆嗦着嘴唇应道,“就…就是那个人,就是他!”
“到底谁?是当年杀你的那些人,还是雇用你行船的人?”
秦全记得半死,恨不得替老鱼说下去。倒是秦睿,事到临头,反倒不着急了,淡淡摆手道,“左右也有线索了,让他缓一会儿。”
老鱼听得着话,狠狠喘了几口气,不知道伸手在怀里摸到了什么,给了他更多勇气,这才说道,“就是那个姓武的人,虽然老了很多,但我认得出他脸上那道疤,就是他…他提着刀杀了那个跟他一起来的京都口音的人,还要杀我,我就跳水跑了。”
“你确定没看错?”
秦睿握在茶碗上的指节已经泛白,“你知道这事错了,是什么后果吗?那是武侯府,东昊第一世家,如今皇上旧宅。那个叫老武的奴仆,是老侯爷的亲卫,退伍老兵,忠心耿耿一辈子,就在亲几月还为了救皇上差点儿没了性命…”
一字一句,他的声音冰珠子一般砸在地上,也剜在自己心头。若老鱼没有认错人,那么这个老武就是所有事情的关键,只要捉了他,就会一切真相大白。
“秦全,吩咐下去,尽一切力量查探老武底细。记住,要让他有做察觉。”
“让他察觉?主子,那还怎么查探?”秦全听得惊奇,刚问出口就明白过来,“主子可是要打草惊蛇,然后引蛇出洞?”
秦睿点头,“若是这人心虚,到时候一定会来。”
老鱼又吓得多缩成一团,嚷道,“贵人,您可答应过放我回去,放我去赎芸娘!求您开恩,保住我性命啊!”
“放心,下去吧。”秦睿摆摆手,不再说话。秦全扯了老鱼下去,回来瞧着主子又开了窗子,却是没有再劝。这样的时候,别说北风,怕是直接浇一盆冷水,都不能让主子冷静下来吧。
“秦全,你说我真的出自武侯吗?会不会是奴仆的孩子,或者战死兵卒的孩儿,或者…”秦睿低声呢喃,根本也没想听到秦全的回应,最后苦笑,“是我痴了,一个奴仆的孩儿,值得那么多人大费周章偷换吗?我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公治家的血脉?”
秦全急得搓手,想要回答,却一句也接不上。说起来,这件事,实在太复杂无奈了。
只凭当初当初老娘一句话,说主子来自遥远的东边,主子就找了这么多年。泉州遇到老鱼,就把自己当了那个被换去大越的孩子。就算如今知道武侯府出了内奸,那被换去大越的孩子是武侯府的血脉,那么也不见得那孩子就送进了皇宫,那孩子就是顶着六王爷名分长大的秦睿啊!
万一最后揭开了这事,搅合的武侯府大乱,东昊大乱,主子却发现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他,该如何是好?
“主子,那个老武一定要抓到。若是他送了武侯府的孩子去大越,就一定知道那孩儿的去向。这个人该死,但又绝对不能死!”
“若是他心里有鬼,那这几日院子里一定不会清净。来的人越多,就证明咱们找对了地方。”
“那我下去布置一下,再把虎卫调回一队。”
秦全听得有人会来夜探,惊了一跳,末了生怕主子不同意,又哀求道,“主子,咱们已经煎熬了二十年,事都如今,您若是不保重身体,可就一切都白忍受了。”
“好,去安排吧…”
秦全飞跑下去,小小书房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北风从窗口吹进来,肆无忌惮的冲击着那些书页纸张,很快就撒了满地,一如这会儿很多人的心事,纷乱又惶然…
丁薇今日早起就觉得肚子有些坠坠的,但马上就是新年了,宫里人口再少,总有些杂事要处置,就依靠在暖炕上吩咐几个丫头。
自从公治明平安归来,先前被丁薇半抓半骗来的孩子就都被送了回去。但有趣的是,当初哭骂拦阻的孩子爹娘长辈,第二日就主动把孩子又送了回来。
皇上失踪,站队在年幼太子身边,那是福祸不定。但皇上平安归来,江山稳固,陪太子读书就是件难得的美差。自然是谁也舍不得扔下了,于是,孩子回去当晚,在问得孩子吃住都好,还有大学士启蒙,所有人就把孩子心甘情愿又送了回来。
丁薇听得消息的时候,简直是哭笑不得。但孩子们是她当初下令半抓来的,如今负责到底也算弥补几分心里的愧疚了。左右宫里的学堂连同住处都是现成的,就真当给安哥儿寻伴读了,只不过这伴读的人数有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