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夫人,朱氏便斜倚在炕上,眼睛半开半阖地眯瞪着,下头炕下一个二等丫头跪着用美人锤捶腿,另两个丫头则是合力挪开了一旁角落中的熏笼,见里头的香膏已经见底,其中一个便蹑手蹑脚出了门去,直奔明间里头正在说话的玉芍和绿萼。
“姐姐,熏笼中的香膏快没了?前几天看着箱子里存的就不多,大约只够一两个月,是不是报给三夫人,让外头尽快采办好的来?”
“香膏快没了,这事情怎么不早说?”玉芍一下子沉下了脸,盯着这个前些日子才从三等升了二等的丫头,恼怒地说,“老太太用的香膏素来是我们手制,从来不上外头采买,须臾之间哪里备办得出来?如今外头的梅花十不存一,到哪里去寻新鲜的梅花花蕊?”
绿萼见这丫头虽低着头,面上却有些不服,哪里不知道这些个小的都是看着上头的位子,于做事上头却是推诿挑拣。她正要开口说话,外头就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谁要寻梅花花蕊?”
“三小姐!”
倘若说早先对陈澜示好,只是为了结个善缘日后方便,那么之前一遭之后,绿萼便是货真价实地感激。此时她迎上前去,三两句将刚刚那丫头说的事转述了一遍,随即便自责地说:“都是奴婢的不是,老太太最爱的就是梅花香膏,素来都是取雪后的梅花花蕊,以及花蕊中的露珠,然后合香蒸了之后再窖藏,至少得百日。如今这香膏若真的用尽……”
“梅花花蕊我记得瑞雪很早就摘了好些藏着,本来是预备泡茶的,就连露珠和雪水也藏了好几瓮埋在院中的花根底下,若是需要尽管使人去锦绣阁取。”说到这里,陈澜深幸自己挑了好些缜密人在身边,见绿萼和玉芍皆是如释重负,便又说道,“这些天你们俩也是忙得团团转,这才疏忽了,以后留心就是。”
说完这话,她一点头进了东次间。身后帘子放下的一刹那,她敏锐地瞥见了绿萼和玉芍脸上的感激表情,不禁微微一笑。见朱氏仿佛睡着了一般歪在那儿,那个侍弄熏笼的丫头忙不迭行礼,而捶腿的丫头则是低头做专心致志状,她也不点穿,只是踮脚上前,在朱氏身边一站,探头往那脸上扫了一眼。果然,下一刻,朱氏便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
“老太太。”
陈澜行了礼之后,见朱氏含笑示意,便在炕沿边上坐下。直到朱氏摆手示意两个丫头退下,她方才低声将送李夫人出去时的情形一一道来,自然也不会略过马夫人冷嘲热讽的那一遭以及祝妈妈开口提到的丫头的事。果然,正如她所料,朱氏对这些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李夫人以世子婚事相诱这一条,她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就算是情急之下,竟然对你一个晚辈说出这种话……”朱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底五分的忧心顿时变成了七分,眉头紧皱地说,“可若真是东昌侯做下了那样的勾当,必定做足了掩饰蒙混的工夫,怎么会因为两个刺客就轻而易举败露了出来,御史那儿又是怎么知道的?澜儿,你再好好想想,那会儿的两个刺客,可像是军中人?”
“这个……我实在难以确定。”
陈澜尽管心中一动,但这种话不能胡乱断定,因而她只得为难地摇了摇头。见朱氏满脸怅然,她思量着先头祝妈妈说的另一层意思,正要婉转陈词的时候,外间却传来了一阵话语声,紧跟着,那门帘一掀,却是郑妈妈风尘仆仆地进了屋子。她看见陈澜也在,面色微微一变,随即笑容可掬地上前见礼,却是没有直接禀报。陈澜忖度着情形,便寻了制香的借口起身告退,朱氏虽颜色微动,最终还是没有出口挽留,只是吩咐了一声。
“那香膏也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东西,有空你就理会理会,没空就罢了。至于祝家的说的事,你和三夫人说一声,你们俩忖度着办就是了。家里如今有职司的丫头里选一遍,到了年纪的家生子里头再选一遍。两个一等的缺若是没有好人选,宁可空着!”
等陈澜答应着走了,郑妈妈让跟进来的小丫头到门外守着,这才在炕沿边上斜签着身子坐了,压低了声音说:“老太太,消息打探出来了。宫里公公递出来的消息,东昌侯早年在大同镇守时和塞外鞑子做生意,还闹出了杀人灭口的事,后来在五军营任坐营官的时候,利欲熏心,竟是还不肯放掉这条线,如今那边的苦主拼着命不要闹将了出来,所以这次只怕是真保不住了,就是爵位也难说,毕竟这名头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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