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爷爷听了。爷爷爽朗的笑起来,用枯黄的手指捏我的脸。我讨厌爷爷的这个动作,这个动作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开始了。但是我现在已经读高中了,不再是他的小跟屁虫了,不再是看不见他就哇哇的哭的小无赖了。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愿他还把我当作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娃娃。
他那样捏我的脸,证明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外孙的个头已经跟他差不多高了。是的,他的外孙已经长大了,甚至可以独立捉鬼了,因为我已经将《百术驱》上的内容学得差不多了。只要绿毛水妖肯出现在这里,我一个人单独也能和它对抗一番。
我之所以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我一个人也行,是因为害怕爷爷衰老的太快。
有这么一个说法,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比如铁匠,一个老师傅带一个年轻的徒弟,年轻的徒弟总要老师傅指点很多,老师傅也会将看家本领保留不教,怕徒弟学成了跳到自己头上来。一旦有一天徒弟学到了他的看家本领,不再需要老师傅教导的时候,那个老师傅会突然变苍老很多。这在捉鬼的方术之士里表现尤甚,如果带的徒弟突然不经意在没有师傅的情况下解决了非常棘手的问题,那个师傅就会很快变老,赢弱不堪。
所以,爷爷在场的情况下,我总表现得很需要他。
爷爷问我:“你为什么觉得我前世是条老水牛呢?”
是啊。为什么呢?
爷爷养过很几条水牛了。每一条水牛都被他驯养得服服帖帖,通人性,不论刚买来时有多么暴躁蛮横。别人的牛稍微看管不仔细,便会跑到水田里偷吃水稻。而爷爷养的水牛就是丢在杂草和水稻交错的田埂上,也不会趁机偷吃水稻。它会乖乖的用嘴顶开水稻吃遮盖在下面的杂草。
并且,爷爷从来不养黄牛,一辈子只养水牛。我问过爷爷为什么不试着养条黄牛。黄牛不用经常喂水。爷爷看着水牛的拳大的眼睛,舒心的笑。我便不再逼着问他。
我没有把这些想法说给爷爷听,只是朝他那张沟沟壑壑的脸笑了笑。爷爷也回以同样的笑。我们不用语言表达而可以心意相通。
“你说,绿毛水妖今晚会来吗?”爷爷问我,却不在乎我的回答似的喝下一口茶。我看着爷爷枯黄的手指想,如果把那两个手指浸在茶水里,茶水会不会变成黄色?
我说:“爷爷,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来问我呢?”
爷爷笑了。眼角的皱纹延伸到了耳鬓。
“如果绿毛水妖不来呢?”爷爷歪着脑袋问我,眼光闪烁,如旷野里一只孤单的萤火虫的尾巴上那样的光芒。那样看起来有些哀伤。
我顿时百感交集。我吸了吸鼻子,说:“爷爷,它会来的。它一定会来的。”
爷爷点点头,喃喃道:“嗯,它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