梢神经受到影响,才在皮肤上以瘙痒的形式体现出来。至于这起的疹子,一是因为赵充仪忍不住抓挠,二则是因为她乱涂的那些药并不对症,反而刺激到了皮肤。
桃华沉吟着开了个方子:“娘娘先服一个月,看看情形如何。”这个方子是蒋方回留下的册子上的,如果赵充仪中的也是同一种毒,那么效果应该也不错。
宫人拿了方子就急忙出去抓药了,赵充仪端了茶,向桃华含笑道:“郡王妃尝尝,这个是今年的雨前龙井,我最爱这个味儿,不知道郡王妃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带些回去喝。”
“多谢娘娘。”桃华端起杯子闻了闻,“果然清香悠长。只是我这会儿不宜喝茶,只能多谢娘娘了。且娘娘用药之后,也要禁茶才好。我这里有个服药禁忌,娘娘照着做,有益药效。”
赵充仪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原来如此,那这茶从今日起就不喝了,真是多谢王妃提醒。”
用药不能饮茶,这是常识,桃华不相信赵充仪真连这个都不知道,如此夸张,恐怕后头还有别的话,便只是笑了笑便做势起身:“方子开了,我便先告辞了。”
果然赵充仪伸手拦了一下:“郡王妃且再坐坐,我还有几句话想跟郡王妃说。”她伸手拨了拨茶杯,“前几日,承恩伯带着嗣子来宫里给太后请安了。”
“哦,那要恭喜承恩伯了。”桃华漫不经心地道。
赵充仪微微蹙了蹙眉:“说起来,当初若不是郡王妃出手,承恩伯怕如今还只能卧床不起呢。可郡王妃这般圣手,我却听说,有人犹自不满,只疑心郡王妃未曾尽力。”
桃华轻咳了一声:“不懂医术的人,这也难免……”赵充仪说的这个不满的人,除了太后还能有谁?这么说,今日让她来诊脉之外,果然还有正题呢。
赵充仪叹了口气:“若是平常人,随便说说也就罢了。毕竟郡王妃身份贵重,也无人敢动的。可……郡王妃可曾想过日后?”
“日后?”桃华暗想正文要来了,脸上却做出茫然之色,“充仪说的是……”
“听说西北军里颇有些变化?”赵充仪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压低了声音,“郡王妃也要想一想,若是日后定北侯解甲归田,安郡王要如何自处?”
这会儿春华殿内殿里的宫人们不知何时都有各种各样的借口退了出去,竟只留下了赵充仪和桃华二人。空旷的内殿,赵充仪这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种诡异的回响,倒真的营造出一股子阴森的感觉来。
桃华顿时皱起了眉,霍地站起身:“充仪这是什么意思!”嘴上说得响,脚下却站着不动,眼神也游移不定,似乎十分心虚的样子。
赵充仪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冷笑了一下,面上神色却依旧十分诚挚地道:“我是感激郡王妃,才想跟郡王妃说几句真心话呢。太后视安郡王本就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如今又恨上了郡王妃——我说句实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西北军总归是朝廷的,到那时太后若是对安郡王下手……郡王妃,你还有小公子呢,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总要为孩子打算一二。”
桃华的演技其实平平,能演出刚才色厉内荏的样子已经很不容易,幸好赵充仪似乎对自己的话很有把握,立刻就说到了实质问题,她也就顺势坐了下来,露出犹豫的神色。
赵充仪观察着桃华的脸色,只觉得又多了几分把握。女子总是如此,只要有了儿女,便有了更多的弱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祭出孩子这杆大旗,总是不会错的。
“若是西北军归了朝廷,太后还有什么必要不放过我们……”
赵充仪摇了摇头:“郡王妃难道还不了解太后?且还有皇后呢。皇后这几年,可是对郡王妃没少下手……”当初还是医女的时候就给指去救疫,不就是想让她死在疫区吗?
“若是皇上要处置我们……正如娘娘方才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有什么法子!”
赵充仪快要笑了出来,一切正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郡王妃错了。皇上忌惮安郡王,不过是为了西北,若是西北军归了朝廷,皇上何必不留着郡王爷呢?郡王妃只看成亲王,难道还不明白?那真正放不过郡王爷的,正是于氏一党!”
桃华抬眼看了赵充仪一眼。应该说,虽然误打误撞,但赵充仪居然说中了真相,沈数真正的敌人正是于党。而话到此处,赵充仪的意思也已经很明白了。
“娘娘是说,我们一起来对付于党?可娘娘为何会做此建议?娘娘与我们郡王府联手有什么好处,我们与娘娘联手,又有什么好处?”
“郡王妃说话果然痛快!”赵充仪被桃华单刀直入的发问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就兴奋起来——安郡王妃这样说虽然犀利,却是合作的态度,只有合则两利的事儿,才能顺利地进行下去,口不谈利的未必是君子,更未必是什么好的联盟者。
“郡王妃也知道,我赵家毕竟势单力薄,虽则从前潜身于党略探知了些消息,可总归难以与于党抗衡……”
真是会颠倒黑白啊。桃华忍不住看了一下赵充仪的脸,发现人家说这话的时候真是半点都没脸红,还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仿佛从前真的是什么忍辱负重的地下党似的。就这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就拍马都撵不上啊。
“……如今皇上终于也不再被于党蒙蔽,我赵家自然要为皇上尽心竭力。安郡王若是此时也为皇上建功,那将来扳倒于党,我再为王爷王妃向皇上进言,定然能保郡王府无忧的。”
这完全是张空头支票。保郡王府无忧,怎么算是无忧?是有吃有喝就行,还是手握实权,这里头差别可大着呢。
不过桃华自然不会说出来,反而问了一句:“娘娘为我们向皇上进言?”
赵充仪眼睛微微一眯,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这个安郡王妃果然不是吃素的,一句话就戳到了她心窝子里。原本这话她是不想今天就说出来的,然而既被问到了脸上,那也不能不提了:“郡王妃觉得,陆修仪生下了长皇子,将来扳倒于党中宫空悬,陆修仪能否母凭子贵,位晋中宫呢?”
野心不小!桃华也不由得要给赵充仪喝声彩了。这才是九嫔呢,就已经想着皇后之位了。
“陆修仪是皇后抬举起来的,皇上……”桃华没把话说完,只是摇了摇头,“其实陆修仪并非有意依附皇后……”
“是啊。”赵充仪也叹了口气,好似很惋惜的样子,“只是皇上宠爱淑妃,总想着将小皇子抱给淑妃抚养,陆修仪……也是做了争斗之中的牺牲……”
“皇上的确宠爱淑妃,那充仪娘娘可有把握?”
赵充仪再次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个安郡王妃,一句句话说出来真跟刀子似的,全在要害上。然而这倒也是好事,她想得明白,合作起来才会更痛快:“郡王妃要知道,这宫里有宠固然重要,可若是娘家提不起来,也是不成的。”
“我明白了……”桃华打量了一下赵充仪,“娘娘有家世,有位份,只差一个皇子。”
“还差一份功劳。”赵充仪含笑补充了一句,“当初于氏一族风光,也是因有从龙之功。若能助皇上扳倒于党,我赵家与安郡王府都是莫大之功。”
再拱你上皇后之位,帮你怀个皇子,将来也算是有从龙之功了对吧?
桃华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笑笑:“只怕飞鸟尽,良弓藏。”
赵充仪笑了起来:“郡王妃真是精明过人。只是郡王妃也想想,如何处置郡王府,皆是皇上之意,只要郡王府立下了功劳,便是我不向皇上进言,也是无妨的。”
“若是如此,那我们又何须与娘娘合作呢?”
“自然是因为,我赵家手中有于氏的把柄。”赵充仪悠然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于党乃是百足之虫,一下子是杀不死的,只有一点点将其蚕食才行。可是我父亲虽然知道这些,手中却无甚实权,更无人手去查证,少不得要借助郡王府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得从内里自相残杀起来才完蛋得快呢。桃华再次慨叹古人诚不欺我,一边道:“如今赵尚书已经掌了兵部,如何还说无权呢?”
自然是被人架着呢。赵充仪到了这会儿真有点嫌弃桃华不识相了,非要问得那么清楚做什么呢?但是这问题还不能不回答,只得略有些僵硬地道:“毕竟上任日浅……”
“我明白了。”桃华微一点头,“娘娘说得不错,此事,合则两利,只是——娘娘还请答应我一件事,我才敢应承了此事。”
“郡王妃请讲。”
“事成之后,娘娘位居中宫,只请保陆修仪与小皇子一世平安!娘娘也说了,陆修仪无宠,娘家也——我不妨与娘娘说句实话,陆修仪一房无子,在家中颇受欺压,故而她与娘家是不睦的,更不会提拔娘家人,绝不会对娘娘有什么威胁,还请娘娘容她一席之地。”
陆盈在娘家的事儿,赵家早就打听过了,但现在从桃华嘴里说出来,那意义又不一样。赵充仪笑了:“郡王妃真是有情有义之人,陆修仪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才得有郡王妃这样的密友。本宫就向郡王妃立个誓,待到大功告成之日,本宫定保陆修仪与小皇子一世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