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上“咕噜”作响。一个白衣文士,将滚开的泉水冲入杯中茶叶间,茶香四起。
好一幅山间幽幽茶香图。
蓦地,却听山道中传来悠长的歌谣,歌声中竟有淡淡的悲伤之意,不到片刻,只见一个身穿江湖术士灰衣灰鞋的中年之人,出现在山道上,却是三两步下,便到了小亭外。
他进得亭中,面对白衣文士,也不说话,只是在石台之前坐下,拿起杯中之茶,闻得一闻,一饮而下,双目微闭,似在回味那留存在齿颊间的茶香。
白衣文士微笑不语,待那江湖术士饮得一杯,才叹道:“好一句‘我醒众人醉,酒香不如梦香’,试问这尘世之人,谁知梦香?便如我等,终也是只溺这酒气之香,落得与一般凡人无异。”
看那江湖术士,一身灰色单衣,正是先前与洛小桑一同上灵山,在会场上问得正道之人哑言的算命先生,他抬眼看了看白衣文士,又是取过一杯茶水饮下,末了,叹道:“周军师真是懂得茶水之道,此处山泉,沸而不滚,泡以仙雾山云雾茶,恰到好处,让人唇齿留香,不知人间是何年啊。”
周军师微微笑道:“先生如若喜欢,我这还有,先生尽可拿了去……”
周军师话未完,却见那算命先生摆了摆手,站起道:“茶是好茶,可惜命非好命。此间事了,请回复宗主,我许下之诺,已然兑现。”说完一步踏出,转身便欲离去,却忽地一顿,道:“周军师,扰乱灵山会场此等小事,却要宗主用我之诺,你可知……”
“宗主心中包罗万千,我等属下之人,便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周军师回道。
算命先生微微一摇头,终是步出了小亭。周军师随后跟上,道:“先生这便要离去了?先生当知宗主……”
算命先生身形未停,只是道:“山野之人,便活在了山野之间。”言罢摆了摆手,身形晃得几晃,便落在了山道尽头。
周军师一时无语,默默注视着算命先生离去方向,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叹。
忽地天上传来破空之声,一到紫芒轰然落地,紧随其后,却是有另外三道黄芒。那紫芒散去,现出一高大身影,正是先前从灵山会场上离去的邢霸天。
只是他甫一出现,眉头一皱,竟是从嘴角边溢出一丝鲜血。他与沈落雁大战,终是伤在沌天门的“神剑御炁术”下。也亏得他修行深厚,当场将胸前翻滚的血气强行压下,才不至于在正道面前露出伤势。
“副宗主!”“副宗主!”手下三人,却是关心围上来。
周军师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药香四溢,递与邢霸天道:“副宗主,快服下我门中疗伤圣药。”
邢霸天接过小瓷瓶,倒出一颗小黑丸服下,只是闭目数息间,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便恢复自然,睁眼道:“周军师也见着了?”
周军师点头道:“副宗主大展神威,属下又不是瞎子聋子,自也能见着听着的。”
“那好,周军师,”邢霸天在石台边坐下,道:“宗主他老人家可还有其他吩咐要你待传?”
周军师摇了摇头,道:“属下还未收到宗主吩咐。”
邢霸天盯着石台上沸腾的壶中之水,也是再不言语,亭内忽的一静,便剩得“咕噜咕噜”的沸腾之声,过得片刻,邢霸天慢慢道:“周军师,宗主吩咐我等扰乱灵山会场,却是乱之便走,我思来想去,实不似宗主作风,你猜却是何意?”
周军师淡淡道:“回副宗主,宗主圣意,属下也是不明,怕是另有深意在其中吧。”
邢霸天忽地站起,盯着周军师,目光炯炯,道:“当真?”
周军师脸色依旧不变,道:“属下又岂敢隐瞒副宗主。”
邢霸天眼中精光闪烁,无奈周军师不动如山,从他身上,实是看不出什么,他目光一移,却是移到了石台之上,看了一眼,道:“周军师,亭中茶杯一双,方才可是有谁人在此?”
周军师看了一眼台上空杯,道:“回副宗主,刚才属下与一友人泡泉小饮,便在副宗主到来之前不久,我那友人因家中有事,才先行离去。”
“哦,原来如此,周军师原来还有此等雅兴。”邢霸天目光一转,却是盯着亭外天边,那如剑刺天的灵山主峰,不再言语。
忽地属下一人,轻轻走到邢霸天身后耳语几句,邢霸天眉头一皱,终是点了点头,转身对周军师道:“周军师,请禀报宗主,灵山事了,霸天静候吩咐。”
周军师施礼道:“是,恭送副宗主。”
邢霸天等四人,顿时化为四道光虹,御剑离去。
周军师看着转瞬间便消失不见的光虹,却是转身将目光停在了灵山之上久久不曾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