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风说的果然没错,没过多久,天晋国兵败大野,向大锦朝俯首称臣,这场战争得以持续如此之久,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天晋国不过一介弹丸之地,竟不知何时有了能和大锦朝抗衡的力量,实在令人深思。然而无论如何,除了给大锦朝一个警示以外,到底是兵败。使者带着降书将同班师回朝的大锦军队一块进京面圣。其中割地赔款传的沸沸扬扬,具体的倒是个人有个人的说法,不知道哪个消息才是真的了。
从边关回京山高水长,一时半会倒也回不了。虽说如此,锦英王府上上下下还是开始忙碌了起来,林管家每日都在布置萧韶回府后应当做什么,最令人重视的便是萧韶同蒋阮的大婚了。当初萧韶离京之前太后下了懿旨,只待班师回朝便完婚,如今蒋阮也出了孝期,坐上锦英王府少夫人的位置指日可待。林管家从一年前接到懿旨就开始盘算,蒋阮本以为万事都已经井井有条了,谁知道林管家还在操心此事,从喜帖上黏的水精珠子到宾客宴上用的象牙筷上的雕花纹,简直事无巨细。
露珠绕过林管家,做了一个讨饶的姿势:“林管家,这点心单子已经来来去去改了几十遍了。我是真的想不出什么了,饶了我吧,我只是一个奴婢啊。”
林管家看着露珠正色道:“你既然是跟在少夫人身边这么多人,少夫人平日里见的人你也是知道的。这喜宴可不能草草了事,做的越精致才越是能看出咱们王府对少夫人的尊重不是。这样少夫人有脸面,你身为少夫人的奴婢也得意。再说了,你既然跟着少夫人进了王府的门,也就是王府的一份子,就要将自己看做是我们中的一员,小姑娘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来,看看,这开台的小粥做成清淡一点的江南风味如何?”
露珠翻了个白眼,干脆头也不回的绕过林管家朝屋里走去。
回到屋里,连翘和白芷正围着蒋阮不知道干什么,就连天竺也站到一边瞧着,露珠奇怪道:“咦,这是什么?”
蒋阮面前的软榻上斜斜铺着一层东西,待走进了后露珠才看清楚,不由得惊呼一声:“好美的嫁衣!”
这女子出嫁的嫁衣呢,大多是自己绣的,而且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为自己缝制嫁衣,嫁衣的手艺也能看出女子的女红。女孩子一边绣嫁衣,心情自是甜蜜的。只是蒋阮收到太后懿旨的时候时间太仓促,就是搬来了锦英王府,每日想的也不是嫁衣这回事,时间又太勉强,干脆就没绣了。打算到了时候请京城做衣裳的店子给做一件,只要不失了锦英王府的身边就行。谁知道宝月楼的掌柜今日登门来送嫁衣了,说是萧韶当初离京时吩咐宝月楼给做的。锦英王是什么人,接了这笔单子,开张就能吃三年。掌柜的请了最好的绣娘,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终于在萧韶回来之前给蒋阮做好了。
蒋阮自个儿心里还奇怪,当初做衣裳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萧韶又是怎么知道她尺寸的?不过眼下的确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虽然知道宝月楼向来是给宫里娘娘做衣裳的,可到手了这件嫁衣,就连蒋阮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嫁衣全身上下自是红艳艳的,却又不是普通的红,像是天上的云霞慢慢的氤氲到云朵里去,温温软软,艳丽无双,布料是挑丝双巢云纹霞披,上头绣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金丝和银丝极细,一针一线都绣的极为精致,鸾鸟引颈飞鸣,一只彩凤下尾旖旎,底下缀满了五彩的宝石,轻轻摇动间几乎要令人目目眩神迷。
那凤冠也做的精致小巧,并不沉重,戴上也不会觉得吃力,翠绿的鸟羽粼粼发光,折射出令人心醉的颜色,凤冠口衔珠宝串饰,金龙、翠凤、珠光宝气交相辉映,富丽堂皇,非一般工匠所能达到。凤冠上金龙升腾奔跃在翠云之上,翠凤展翅飞翔在珠宝花叶之中。最动人的是中间翠凤口含的一颗珠子,通体晶莹圆润,色泽隐隐透明,能随着人的走动散发出璀璨光泽,顶着这样一顶凤冠,实在是浑身上下都是光灿灿的。
不仅如此,还有华钗步摇,双响金环,同心百结锁,绣满了鸳鸯的喜鞋,这一整套下来便是蒋阮前生已然见过了宫中的华丽富贵,皇后的朝服也见过,此刻见此,也忍不住有些失神。
女子的嫁衣本是担负了女子对未来一切的希望,会用尽自己的一切力量让它更加美丽。今生她对所有美丽的东西并没有特别的动心,可萧韶竟然会想的如此周到。露珠吃惊的张大嘴巴,已然看呆了,半晌才喃喃道:“姑爷可真是大方,这是要让姑娘把一个尚书府穿在身上哪。”
连翘“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尽胡说,什么叫吧一个尚书府穿在身上?”她看了一眼那身精致的不像是凡间才有的嫁衣,笑的越发乐不可支:“尚书府哪够买这件嫁衣?”
自从蒋权对蒋阮的态度越发冷淡,一年之内竟然连主动过问蒋阮都没有一句后,蒋阮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对蒋权已经冷了心。原先她们还觉得,总有一日蒋权会看到蒋阮的好,毕竟是亲生父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能说断掉就断掉,如今却是再也不想提起他来了。横竖蒋阮也快要嫁进锦英王府,日后就是锦英王府的人,还管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没有了这层顾忌,连翘对蒋府说起话来也不客气起来。
众人又笑作一团,蒋阮的目光落在嫁衣上,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这身衣裳,真要穿出去,却也不知道又会造成怎样的轰动。萧韶这身嫁衣,都抵得上京城一个五品官员的全部家当了,估计真等成亲后,便是不传个祸国妖女的名头,红颜祸水却是跑不掉的了。
正说着,便听到外头有人来报:“少夫人,夏公子和齐公子来看您了。”
蒋阮便让白芷她们将嫁衣收起来,推门走了出去,一出门,果然见夏青和齐风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着,看见她到来,齐风笑着调侃道:“听这府里下人说宝月楼的嫁衣送到了,我和五弟正在打赌。”
“赌什么?”蒋阮微微一笑。
“赌三哥送的嫁衣值多少银子。”夏青一张娃娃脸生的分外讨喜,这样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更是显得十分可爱:“四哥猜是十万两,我认为是五万两。”
这两人竟是如此无聊,拿此事来打赌。蒋阮有些微微汗颜,只觉得萧韶的一众师兄弟性子倒是十分的活泼,也不知萧韶的那个闷葫芦是怎么养成的。正在此时,又听见夏青清脆的声音:“只是不管是五万两还是十万两,三哥也实在太浪费了。哪有一件衣裳这么昂贵的,那银子拿去多开几家善堂,不知道能救助多少人呢。”
“关你什么事,”齐风狠狠敲了夏青脑袋一下:“三哥的银子又不是你赚的,这锦英王府可不是你建的。人家的银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三嫂穿件嫁衣怎么了?我若是娶了三嫂这样的妻子,必然也会倾尽财力为她寻一件配得上她的衣裳!”说音刚落,齐风陡然间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不由得声音一顿,有些不安的看了蒋阮一眼。
蒋阮置若罔闻,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齐风眸光一黯。夏青摸了摸脑袋,委屈道:“四哥,你如今是越发的向着三嫂了。又不是你娘子,你护的那么紧作甚?同门师兄弟的情谊还要不要了?”
“你——”齐风真想狠狠揍这个少根筋的师弟一顿。一转眼却看见蒋阮若有所思的模样,动作便慢了下来。
蒋阮此刻却是在想着,转眼就到了她要与萧韶成亲的时候。这一世她不愿意重蹈前生的覆辙,所以一举一动都是尽量避免在走前生的道路。上辈子她最后也没能做上一个人堂堂正正的妻子,宫妃表面看着风光,其实还不是皇帝的一个妾。成了锦英王府的少夫人,固然等于有了一个坚实的靠山,萧韶的力量可以让她做许多事情都方便很多,最重要的却是她能够彻底摆脱宣离阴影了。这辈子,在情之一事上,她终于划断了和宣离的最后一分牵扯。从此以后,她做萧家的女人,不会是宣家的。
她回过神,看向齐风和夏青,微微一笑道:“总之,萧韶要回来了,我大哥也要回来了,京城原本平稳的局面怕是很快又要有变动,最近且不要掉以轻心,齐公子我倒是不担心,只是夏公子……”
夏青不服气道:“我又怎么了?三嫂你怎么差别对待?”
“你心地善良,性情温和,难免被人利用。”蒋阮微笑:“凡是留个心眼才好。在萧韶他们没回京之前,都小心些着吧。”
夏青和齐风对视一眼,耸了耸肩,道:“好啊,长嫂如母,我听三嫂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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