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划过天际,大雨如瓢泼一般从天而降,雨水冲打着窗棂,发出清脆的声响。
韩斌正坐在房间内,手拿着一本线装书,认真的看着。忽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韩斌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走到门前。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撑着粉色油伞的女子出现在视线中。看到那女子,韩斌微微一愣,道:“惜晗,你怎么来了?”
柳惜晗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可精致的脸庞注定她绝美的姿容。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韩斌未过门的妻子。村里人结婚都早,一般十五六岁都成家了,韩斌也是如此,两年前就定下了这门亲事,只是韩斌家境一般,迟迟没有成婚。
“韩斌。”柳惜晗轻声道,“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韩斌道:“有啊!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柳惜晗没有进屋的意思,道:“伯父伯母在家吗?”
韩斌摇头道:“他们下地了,估计马上就要回来了。”说完,又加了一句,“外面雨下的很大,还是先进屋吧!”
柳惜晗想了一下,道:“不了,我想和你出去谈谈。”
韩斌心里疑惑起来,刚想拒绝,却听到柳惜晗叹息道:“如果你没时间,那就算了。”
听到这话,韩斌忙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拿把伞。”
两人离开房间,一路向北走,走到村外的一片树林,柳惜晗突然停下脚步,凝声道:“韩斌,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看到对方郑重的样子,韩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道:“怎么了?”
柳惜晗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如何说起。片刻之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所有的勇气一般,低声道:“韩斌,我们还是结束吧!”
这普通的一句话,落在韩斌的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韩斌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忙问道:“为什么?”
柳惜晗说出那句话后,似乎放开了,她不敢直视韩斌的眼神,转身背对着他,继续道:“我们之间真的不合适,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总不能拖上几年吧!”
“那我们之间……”韩斌打心里喜欢她,虽然这个年纪还不完全懂得什么叫做ài情,但他却知道,如果失去了她,心里一定很难受。
柳惜晗自嘲般笑了笑,道:“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也没有未来,你不要再天真了,我们真的不合适。”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声音突然一冷,“我明天就要走了,要去都城过幸福的生活,也同样希望你能幸福。”她转过身来,手中多了一个木制的佩饰。
那是一枚毫不起眼的佩饰,上面雕刻两人的名字。佩饰是定亲之后,韩斌亲手雕刻的,由于第一次雕刻,他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完成,每一个线条都倾注了他莫大的心血。
韩斌没有去接佩饰,猛然上起一步,双手按在柳惜晗的肩头,深深地看着这个让她深爱的女子,凝声道:“我们真的完了吗?”
看到韩斌充满爱恋的双眼,柳惜晗犹豫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猛然用力,挣脱了韩斌的双手,向远处跑去。啪嗒一声,佩饰掉落在地上,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一个声音,韩斌的世界也在佩饰掉落的瞬间,崩溃了。
韩斌不知道如何回到家中的,只知道回来之后,便发了高烧。父母连夜请了村里的大夫,才稳住了韩斌的病情。翌日一早,韩斌还没有完全退烧,便挣扎的爬了起来。此刻家中空无一人,父母都下地去了,韩斌起床之中慌忙拿起桌子上的佩饰,向门外跑去。
刚跑到门前,便看到匆忙赶回来的父亲,韩斌忙停下脚步,道:“父亲,你怎么回来了?”
韩天河手拿着锄头,叹息一声,道:“斌儿,你和她的事,父亲已经知道了。”
韩斌一愣,没有说话。
看到儿子失魂的样子,以及他手中紧握的佩饰,韩天河一阵心痛,缓缓道:“柳家刚才托人找我了,让我们解除婚约,并告诉我,惜晗已经被都城一个贵族看中了,要去做小妾,天刚亮就被人接走了。”
听到父亲的话,韩斌身体一颤,道:“她走了?”
韩天河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这都是命,跟爹回去好好读书,来年中个状元,看村里谁还敢瞧不起我们。”
韩斌没有听父亲的话,趁他不注意,身影一闪,快速向门外跑去,“父亲,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把她丢下的东西还给她就回来。”
看到儿子离去的身影,韩天河无奈的叹息一声,喃喃道:“儿啊!希望你真的想开了。”他也是过来人,深知感情害人不浅,如果不解开这个心结,以后将会更加痛苦。
山路崎岖,马车不易行走,若是追上去,还有可能见柳惜晗最后一面。
韩斌在泥泞的山路上狂奔了十里,才看到一队马车。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力气,但依旧咬着牙,坚持的向前奔去。一里多路,说起来并不远,但对于一个只有十五岁,又用尽全部力气的少年来说,实在太难了,几乎每走一步,地面上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近了,近了,看着那缓缓行驶的马车,韩斌的心是那么的痛,眼神是那么的无奈和不舍。他知道,今天之后,这个让他爱过两年的女孩,从此告别了他的世界。他们将会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可能。
韩斌凝视着马车,加速奔跑,当他离马车还有十多丈的时候,马车旁护卫的士兵猛然转身拦下了他,厉声道:“什么人?”
韩斌不得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道:“兵大人,请问马车里的人,可是我们天龙镇的柳惜晗。”
那士兵冷哼一声,道:“你问这个干嘛快点离开这里,耽误了将军的行程,我要你的命。”哐当一声,士兵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阳光照着在兵器上,长剑散发着冷冷的寒光,韩斌犹豫了一下,对着马车的方向大喊道:“惜晗,我知道你在马车里,你下来,我把东西还给你就走。”
声音回荡着山路上,马车上却没有一丝动静,马车的前方,马蹄声突然响起,一名穿着盔甲的将军快速而来。那将军三十多岁,虎背熊腰,手中拿着一把九尺银枪,威武不凡。将军来到韩斌的面前,冷冷的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面对将军,韩斌没有半点畏惧,开口道:“将军,马车里是我朋友,我想把东西还给她。”
将军脸色一沉,对那马车内喊道:“夫人,这人你可认识?”
半响,马车内传来柳惜晗的声音,“将军,我不认识她,让他走吧!”
听到这话,将军哪能不明白什么意思,手中的银枪对着韩斌一指,森然道:“快滚,不然本将军就不客气了。”
韩斌没有走,冲着马车大喊道:“惜晗,你真的不见我最后一面了?”
马车内人没有回答,似乎不想再和韩斌说话一样。
将军有些看不不去了,也不废话,手中的银枪挥起,对着韩斌猛然刺去。那一枪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来到韩斌的身前。韩斌脚下一动,慌忙躲到一边,虽然躲开了要害,可那一枪还可刺中了他的肩头。顿时鲜血横飞,骨骼断裂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看到没刺死韩斌,将军微微皱起眉头,双手用力,低喝一声,“去死吧!”
庞大的内力顺着银枪来到韩斌的身上,韩斌的身体如炮弹一般,重重地落在三丈之外。刚一落下,韩斌就是一口鲜血喷出,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不过,他还是凭借着坚韧的毅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凝视着马车的方向,韩斌猛然举起右手,那块早已被鲜血染红的佩饰,被他奋力的扔了过去。
佩饰砸在马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韩斌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惜晗,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对我,哈哈!”
将军脸色微微一变,刚想驾马将韩斌击杀,马车上一个女子走了下来,“将军,等一下。”
“夫人!”将军道,“他刚才侮辱了你,这条命便不属于他了。”
看到韩斌全身是血的模样,柳惜晗也有些不忍,但这条路已经走了,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她同韩斌在一起的这两年,虽然物质上什么也没得到,但过的还算开心,他们之间的感情说没有,那是假的。那份感情,但比起荣华富贵,又算的了什么?
柳惜晗摆了摆手,对那将军道:“他已经伤成这样,你就放了他吧!”
将军冷哼一声,似乎没有把柳惜晗的话放在心里,有些不满道:“这么放了他,实在便宜他了。如果他能承受我一掌不死,那本将军就放了他。”他左手猛然抬起,低喝一声,“大手印。”只见一道半透明的手掌,从左手中飞出,直奔韩斌的胸前而去。啪嗒一声,手掌印在韩斌的胸上,韩斌的身体再次倒飞而起,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他本就是重伤之身,承受这一掌后当场昏迷。
昏迷的瞬间,韩斌隐约听到柳惜晗的声音传来,“走吧!”
天空之上,又是一道惊雷划下,蒙蒙细雨下了起来。雨水落在韩斌的身上,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隐隐觉得有人抱着他的身体,痛哭不已。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什么也听不见了。
青石村,韩斌的家中。
韩天河看着床上重伤的儿子,揪心的痛,随即对床边的大夫道:“先生,我儿怎么样?”
大夫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天河,韩斌的伤势太重了,体内的经脉多数断裂,又失血太多,恐怕是不行了,就算醒来……”
韩天河见大夫说到这里突然停止,连忙抓住大夫的手臂,急声道:“就算醒来,怎么样?”
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就算醒来也是个废人。”
听到大夫的话,韩天河的脑海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旁边的妻子更是当场晕了过去。
大夫拿起药箱,无奈的摇摇头,刚要离去,又怕韩天河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对韩天河道:“天河,不要太沮丧,也许会发生奇迹。”大夫走后,房间里一时间变得安静下来,韩斌那极为微弱的呼吸声,落在韩天河的耳朵里是那么的沉重,仿佛一块大石砸在了心间,痛不欲生。
韩天河已经四十多岁了,就韩斌这个一个儿子,他们家庭也不足以再生育一个,若是韩斌有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父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韩天河来到妻子的面前,刚想把她扶到床上,妻子却醒来了。
王秀娟醒来后,忙向床上看去,看到儿子苍白的脸色,失声痛哭。
韩天河要坚强一些,虽然没有落泪,但心里的痛比不妻子少。
片刻之后,王秀娟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跑到丈夫的面前,急声道:“天河,你在城里不是有个大哥吗?不如让他过来,看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提到大哥,韩天河眼中有了希望,随即又黯淡下去,叹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为人,他眼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这些年来,他哪一次来不是讥讽我们穷,从来没有给过我们什么,就算找他,他能帮我们吗?”
王秀娟也知道对方帮他们的可能性不大,但想到儿子若是不救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一咬牙,道:“天河,我想好了,只要儿子能醒来,我们两口子怎么样都行。这些年来我们不是攒了筹备婚礼的钱吗?把那些钱都给大哥,我就不信他不帮我们。”
韩天河一愣,道:“那些钱……”话没说完,便下定了决心,“你说的对,若是儿子真有不测,要那些钱干什么。”他连忙从床下取出了钱,拿着雨伞就向房外跑去。
此刻天色已黑,还下着小雨,山路根本无法行走,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山崖。
王秀娟连忙阻拦道:“天河,你现在不能去。”
韩天河已下了决心,快速的把雨伞撑起,头也不回的说道:“儿子那样,我实在不放心,就算山路再危险,我也要去。”说着,他快速的向门外跑去。
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床上躺着的儿子,王秀娟的双眼中盈满了泪水。
韩斌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已经看不出血色,如白纸一般,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没有人会怀疑他已经死了。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已过了三天,这三天来,王秀娟一直细心的照顾着儿子,每天都一勺一勺的把鸡汤喂到儿子的嘴子,可韩斌的伤势不但没有好起,反而变得更加严重了。
三天时间,韩斌瘦了一圈,按说他这样的伤势早应该死了才对,韩斌却凭借了一股非常人可比的毅力坚持下来。虽然昏迷,但他有一个信念,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正是这个信念,才坚持了这么久。可是他能坚持多长时间,没有人知道,或许一天,也许三五日。
这天晌午,韩斌家的门前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停下后,韩天河第一个下了马车,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大哥韩天龙。三天不见,韩天河的两鬓已然发白,就连乌黑的头发也多了大片的银丝。虽然离开家只有三天,但在韩天河的心里,三天比三个世纪还要漫长。
韩天龙走下马车后,看到破败的草房,嗤之以鼻的笑道:“老二,两年多没见,你家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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