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新咏现在算是卫郑鸿的六堂弟了,但卫郑鸿却还没有见过他。这是因为卫新咏被过继到瑞羽堂时,卫郑鸿病体未愈,两人又是同辈,所以卫新咏并未到乐颐院去拜见他。
后来卫郑鸿开始康复时,卫新咏却早就到了帝都了。
对于这个出身知本堂的堂弟,卫郑鸿向来只有耳闻——才貌双全城府颇深。
不过这次燕州民变非同小可,二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可不是闹着玩的。
更不要说燕州所毗邻的三地都跟北戎接壤不说,西面的瀚海,虽设一州,其实大抵是戈壁,贫瘠且平坦,戎人兵马来往呼啸如风,难以阻击。也没什么可以守的险地……
唯一让戎人不能随意从此地进攻燕州的就是戈壁茫茫,寸草不生,辎重给养都是个问题。从前燕州守着供与三州的粮草,又有二十万大军坐镇。戎人来少了,不过是给燕州军送功劳。戎人来多了,通过戈壁的辎重很难跟得上,何况也不可能瞒得过燕州军。
但现在燕州统帅念及恩情,甩手一走了之,还把金印跟虎符带走了,钦差到了也无法迅速平定局面……民变汹汹无人镇压或安抚,整个燕州都乱成了一锅粥……
戎人又不是傻子,既知消息,怕是这会就已经在厉兵秣马的预备趁火打劫了。
一个不好,如今粉饰给圣上看的太平盛世怕是要被直接打成齑粉!
最可怕的是这次的事情不能说全怪卫清霄,然也是他引起来的。他一个人自然承担不得如此大事的后果,可谁叫他是正经卫家子弟?上回因为
卫长娟一事,卫新咏亲自进宫单独面圣,颇为逼迫过圣上一回。
如今圣上抓了这么一个机会那肯定不会放过卫家……
所以即使卫焕一万个想把卫清霄宰了,如今却不能不先帮他从此事中洗刷责任。
只有卫清霄从燕州民变里脱了身,才能保证这把火不烧到整个卫家!
这些道理卫郑鸿都明白,所以他有些不放心:“新咏虽然极聪慧,然过于年轻了罢?兹事体大,还是孩儿亲自走一趟的好。”
“他前两日就已经动身了。”卫焕摇头道,“从帝都到燕州,比咱们接了消息,再让你去燕州要快许多。此事圣上已经得知,恐怕如今就在召了盛仪责问……所幸卫清霄虽然罪该万死,其兄卫清尘反应还算快,得知燕州民变以及秦怜儿一事后,立刻命其上表自辩,称燕州暴民抗税之心已久,这次乃是假借秦护入京求医,打发秦怜儿勾引卫清霄,以为起事理由。想来有这番说法,盛仪还能撑上几日。”
凤州距离燕州确实比帝都去燕州远多了,而且他们得到的这个消息也是从帝都而来……卫郑鸿也知道自己身体虽然好了,但也不能像常人一样劳累——算算年纪他也过了可以恣意操劳的年岁。即使他现在就出门去燕州,肯定也是乘车,并且缓行,到那里时怕是什么都尘埃落定了。
想到此处,卫郑鸿心下一叹,道:“但望新咏不负父亲所望。”
转而又皱眉,道,“父亲,新咏对知本堂……”
“他确实恨不得将卫清霄除之而后快。”卫焕淡然道,“不过只除区区一个卫清霄,却非是他的心愿了。卫清霄父子害得卫积这一房人丁凋敝,卫新咏自然也要依样加了利息还报。假如他这次对卫清霄落井下石,即使卫清霄不会好过,但最终结果却是我凤州卫氏被迫为他抗下这逼.奸良家幼女、导致燕州民变的罪名。到那时候我卫氏受到打压,他也逃不了,并且为父已经告诉过他,这次的事情,他若能使我瑞羽堂不受其害,卫清霄便交与他处置!若他不尽心,或者甚至是故意从中作梗,那为父就会将他与他的嫡兄都交与卫崎!”
卫焕淡淡笑道,“他既然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多几年,我儿大可以放心!”
话是这么说,卫焕心里真正想的却是:这次秦怜儿一事纵然是意外,但却分明已被有心人利用起来,据说那燕州早已是谣言漫天飞,否则何以出身燃藜堂的钦差刘敬都镇不住场面?
东胡刘家军的辎重可都是要从燕州运送的!燕州一出事,这就意味着与戎人拼杀不断的刘家军只能动用刘家的私库维持士卒不哗变或逃跑,毕竟刘家军直面戎人侵袭,根本不能减。拿自家的积蓄养着大魏北境的安宁——刘家哪里会愿意?刘敬虽然是威远侯刘思竞的人,但这次连太尉刘思怀也放下跟兄弟之间的罅隙,一起合力支持刘敬尽快稳住燕州情形了!
这样都镇压不了混乱的燕州,卫焕如何放心让好容易康复的嫡长子去冒险?
“卫新咏着实年轻了点儿,把此事交与他着实太过冒险了。但放卫崎亲自过去却也不成,一来辰光上来不及,二来他若借机起复,却是瑞羽堂的麻烦!”卫焕借着低头品茶掩住眼底一丝忧虑……
“只能冀望上天庇佑了!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