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派出去平乱的诸军,非但没有像朝廷以及诸州郡士族所预料的那样,迅速而有效的平定各地民变,反而节节败退!更有甚者,竟出现了将领约束不住部下,使得部下哗变、汇合民变之人一起攻占州郡、掠夺库房、奸.乱烧杀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天下多为士族所掌,先前大魏定鼎,自高祖以下,高宗、太宗、宣宗三世励精图治,开魏室百年繁华。先人福泽,绵延至于数十年前,方因先帝怠政才露出明显颓势。”将又一封告急文书丢回案上——文书的内容是最近派去薄州平乱的军队被暴民围困,连吃败仗之下竟已出现军粮短缺、军心摇动的情况,好在这支军队的首将杀伐果断,察觉有人于军中散播随同起事的谣言后,连杀数十人,枭首示众,暂时镇住了全军。不过外有暴民、内乏粮草,这位首将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是以写了数十血书,缚于箭上,射出重围,果然有几封被快马送回帝都,呈于朝上。
沈藏锋却摇头,“这百年来,大魏边疆虽然时燃战火,边军对于上阵并不陌生。然而国境之内,久无刀兵。燕州军由于守着辎重的缘故还能跟枕戈待旦沾点边,至于说御林军以及各处府军之类,那都是闲得太久了。士卒缺乏烽火锤炼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军中空饷委实过于严重……名义上满营的军队,实际上不过十之五六,这中间还不算他们临时招募过去敷衍盘查的闲汉,军营空旷至此,又谈什么操练……总而言之,魏军如今,战力实则比庶民强不了多少。”
“但庶民群情激愤,可以说是军心可用。这些士卒却不然,他们起初受了朝中诸公的影响,以为就如寻常时候欺压乡邻一般,欣然出京。然而交锋之后既知厉害,却又立刻弱了胆气!”沈藏锋面色沉沉,道,“譬如写这封文书求援的首将,他从赶到薄州到被围困、再到发出此件求助,中间不过几日光景,军中如何就没了粮草?可见他们以为一到当地就能取胜,或者他们认为这次平乱不过是似他们平常横行乡里时欺凌过的一些人一样,总之不曾警醒,怕是粮草根本就没带够,故遭此劫!”
他叹了口气,“信到帝都再派人救,恐怕已是迟了!”
此刻书房并无外人,除了沈藏锋,只有沈宣、沈宙兄弟两个,均是神情凝重。
听罢沈藏锋的话,沈宣抚须颔首,道:“这一支军队于大局无碍,救与不救都没什么。锋儿所言天下局势,却是……”
“空饷误国啊!”沈家以武传家,又担着镇守西凉、抵御狄人入侵的重任,作为本宗之人,沈宙对于军中吃空饷之事自然非常的清楚。实际上由于大魏承平日久,除了需要经常与戎狄交锋的边军之外,大魏腹地的军队战力都不怎么样……这还是比较好听的说法,真相是这些军队反正也没什么上阵的机会,上司空饷吃得放心、底下士卒散漫军纪已成习惯……
长此下来,说是军队,许多营中其实与无赖、痞子仿佛了。
要他们去平乱,哪里那么容易?
只是无论是圣上,还是朝中诸官,包括未曾出仕却在桑梓之中拥有极大威望的诸人,食必精衣必精,眼中所观所见,皆是一派花团锦簇。高高在上惯了,对于除了边军之外的军队糜烂,虽然有所耳闻,却也没想到他们如此不堪。
是以轻描淡写的下达了命令——这种命令又影响到了士卒——只是平定一些吃不饱饭起来造反的暴民而已,又不是上边疆去跟戎、狄拼命。
结果这一平乱,反而让整个大魏乱上加乱!
“燕州陆颢之已成气候,幽州曹建林、许宗文等人亦至今不曾伏诛,更遑论其余地方了!”沈宣皱着眉道,“如今已是星星之火,即
将燎原之局……我所虑者,却是东胡!”
说起来沈家虽然负责镇守的是西凉,但对东胡却也是了如指掌、熟悉万分。这是有缘故的,因为沈家、刘家长年在朝上争夺朝廷的军饷。两家各有一地需要镇守,向来逢着这种事情都是锱铢必较。为了打压对手,对对方所发生的一切自然要成竹在胸,如此才好寻找机会大做文章。
如今也不例外——东胡由于后方的幽燕两州出了大乱子的缘故,即使刘家被迫拿出自己的库藏来稳定军心,情势却也已是岌岌可危,甚至已经出现丢失城镇的情况了!
刘家也不是傻子,以一己之力养活整支边军,就算刘家几百年积蓄下来的库房撑得住,这么养上几年也非伤筋动骨不可!
沈藏锋早在大魏还算太平时就看出魏祚已衰,刘家到此时若还不醒悟又如何名列海内六阀?沈藏锋为了保留实力应付天下大乱,刘家岂能不留一手?
在这种情况下,刘家根本不可能拿出全部库藏养边军——此刻刘家就开始丢失城镇了,接下来他们会丢得更多!
估计到时候除了刘家祖堂所在、以及几处防止被戎人灭族的退路会被刘家死守外,其余的地方都会被刘家放弃。以集结优势兵力——主要是刘家的私兵以及边军中最精锐的部分,守住他们的底线——这样一旦让开了通往大魏富饶腹心的道路,戎人是留在东胡跟刘家拼命还是长驱直入大魏腹地掠夺中原的大好河山,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北戎与秋狄都是非常苦寒的地方,无法耕种,戎人狄人也不会耕种。
他们年年犯边,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跟魏人有仇。无非一来放牧不足供给部族时,想打一打秋风;二来,嫉妒大魏繁华富庶。
戎人又不傻,刘家私兵与边军中的精锐,那都是几乎年年跟他们拼杀、真正血与火里淬炼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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