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气到了为了讨厌我们端木家,连命都不要了?按说端木无色这件事情上,更生气的应该是我们端木家才对,即使端木无色做宋家媳妇时有种种不贤,宋司空可是连让她体面暴毙都没肯。我们锦绣端木的脸面都被丢尽了!如何这样还消不了宋司空的怒火?”
卫长嬴越发如坠五重云里,道:“这还真是古怪了!若是为了端木无色,我想舅舅不至于这样的,莫不是什么地方有误会?”宋羽望怎么说也是坐了几十年显位的人,不可能为了一个儿媳的不贤记恨到这种地步——就是庶民,哪有做公公为了个被休出门的媳妇一直怀恨的?
就像端木芯淼说的这样:端木无色被休之事,吃亏更大的显然是端木家而不是宋家。况且宋在田娶了闵家女之后,恩爱和睦,去年还生下一子,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宋羽望就是再心疼儿子也没可能为此事闹出这一幕来的。怎么想都是有内情。
端木芯淼道:“三嫂你想到的,我祖父哪里会想不到?他没跪宫之前,还亲自跑去司空府里跟宋司空开门见山坦诚相对呢。奈何我祖父这么做低伏小,按说就算是杀子之仇,宋司空也该给个章程了不是?然而宋司空根本就不承认!所以呀嫂子,不是我不帮你,我也纳闷着呢!”
卫长嬴暗叹一声——既然端木芯淼也解不了这个惑,她跟端木家其他人又不熟悉,那只能从旁处想法子了。
两人说起来也有几年没见,此刻也不能说端木芯淼解答不了疑难就散了,少不得也要叙一叙旧。
卫长嬴这几年无非就是在西凉带孩子,先是侄女,然后是儿子,其他的要么没什么可说的要么就是不方便细说。端木芯淼的描述更简单——一言以蔽之,她自从被其四叔端木琴从西凉
带回帝都,就干一件事:备嫁。
“早先人没定的时候,大姐姐跟继母连番跟我说‘怎么不学针线女红、怎么不学琴棋书画,这样可怎么找个好人家哟’。”端木芯淼倾诉道,“后来定了人,我心里想这下子该给我松快松快了吧?结果大姐姐跟继母又说‘怎么不学针线女红、怎么不学琴棋书画,这样往后可怎么做个人人称赞的贤惠媳妇哟’……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卫长嬴听得哈的一下笑出了声来,见端木芯淼神采飞扬之间丝毫没有因为年岁已长却仍未出阁、偏还赶上婚期在即未婚夫要守母孝只得取消这种事情的阴霾,她也打趣了一句:“令姊跟令堂这也是为你好,做长辈的,对媳妇的要求可不都是贤惠吗?”
“我也知道啊。”端木芯淼唉声叹气道,“可三嫂子你看看我,你说我是那种能临阵磨枪学得贤惠万分的人吗?再说我那大姐姐跟继母,一边让我学这学那的讨好夫家人,说什么‘你这些都不学,往后嫁到霍家没人看得起你怎么办’,一边又说‘你啊就放放心心的罢,霍家那位顾夫人是个宽厚人,你这夫婿虽然是庶出,却是顾夫人当霍大公子一样抚养大的,这霍沉渊性情也随了嫡母,厚道得很’。你说我该信哪一个?”
卫长嬴笑得前仰后合,道:“令姊跟令堂真是趣人……”
“不过我比起顾柔章来还算好了。”见卫长嬴丝毫不掩饰幸灾乐祸之色,端木芯淼瞪她一眼,想了片刻,却哼哼着道,“顾柔章今年十月出阁,她的母亲不是过世了吗?如今是你那位苏表姐特意赶回来教诲她出阁之前应有的规矩礼仪——你那苏表姐真是好手段,把顾柔章看得风雨不透,只能被拘在后院里学着嫂子给她安排的各样技艺。我上回去看她,等了半天才给了半个时辰见面,顾柔章一见到我,差点扑进我怀里哭出声来了!”
卫长嬴笑着道:“柔章就爱闹腾,我那苏表姐可是出了名的贤惠人,怎么可能苛刻她呢?”
“如今我跟她就怕你说的这种贤惠人!”端木芯淼道,“我们稍微一不如意,立刻就扯出古往今来天上地下的贤妻良母做楷模,然后把我们比得一无是处!再归结到‘不这么做必然凄凄惨惨没有好下场’的永恒大道——你说好好过日子不就成了吗?要贤惠,你倒是关起门来贤惠啊,贤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迫得人人都向她们看齐,这不是坑尽天下女子是什么?!”
卫长嬴大笑:“你这番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算了,到外面去一说,令姊跟令堂的心血可就付之东流了。你可千万有点轻重!”
“知道知道——上回在我大姐姐那里露了点口风,结果被她念叨了近两个时辰,简直要了我的命了!”端木芯淼托着腮,呻吟道。
“你说了这么半晌柔章,我都还不知道她许了谁家。”卫长嬴剥了个葡萄递过去给她,笑着道。
卫家跟帝都顾氏这几代都没结亲,而沈家跟帝都顾氏的直接的亲戚关系也是沈宣父母那一辈了。并且沈宣父母那一辈,还是跟顾家旁支、顾弋然那一支结的。所以顾柔章当年虽然赖着沈家护送卫长嬴前往西凉探夫的队伍跟去西凉,但两边关系也没好到顾柔章出阁,要千里迢迢托人告诉卫长嬴一声的地步——要是卫长嬴也在帝都,倒是少不得领一份帖子的。
端木芯淼接过葡萄吃了,笑着道:“除了她表哥裴忾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