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索性连柳儿一起留下来,你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不是更团圆!”
接下来,要不是沈宙一面被气得哆嗦,一面伸手扯着他走,沈藏晖估计犹豫半晌真能走回院子里去……
这样的嫡长子,沈宙简直是……他实在是儿子少!他要是跟沈宣一样有六个儿子,真想就这么扔下来不管了!
可是让沈宙想不到的是,大哥沈宣儿子多,事情却也更多——
先说大房的,沈藏厉居然跟沈藏晖刚才一样,主动提出不突围了,要留下来。
不过他不像沈藏晖那么激动,而是很平静的告诉沈宙:“城门将破,我等不甘束手待毙,自要突围,这一点戎人定然也有预料。若无可靠的人留下断后,恐怕帝都之外一马平川,无险可凭,难以摆脱追杀。几位侄儿尚且年幼,未必受得住长时间的颠簸。”
“这一点大哥与我早有安排,怎么也轮不着你!”沈宙焦躁的道,“你是大哥的嫡长子!断后,怎么也不可能是你!”
“侍卫统领暗卫出身,未经战场,他来断后不够牢靠。”沈藏厉摇头,“侄儿在西凉从军数载,赖父亲与叔父教诲,自认对付胡人还是有些心得的,且武艺还过得去。由侄儿断后,至少可比侍卫统领断后多阻拦戎人数个时辰。这样父亲与叔父更有把握寻到原本驻扎在京畿的两万西凉军,撤往西凉!”
“此时乃我明沛堂兴衰之际,恳请叔父以大局为重、勿念儿女情长,准许侄儿之请!”沈藏厉见沈宙还要再说,沉声道,“明沛堂有三弟继承,侄
儿虽是嫡长子,然而却从未能为父亲与叔父分忧、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令父亲与叔父失望……往后即使侄儿活着,于明沛堂也不过是一员伤将而已,但若此战有侄儿断后,可保众人平安,亦是侄儿之幸!”
沈宙咬牙道:“你若觉得侍卫统领断后不够,这断后之人也该由我来!我已经老了……”
“叔父为明沛堂付出良多,如今怎敢再叫叔父操心?”沈藏厉朝他温和的笑了笑,疲惫的合上眼,道,“再说,侄儿这些年来欠妻女极多,既然明儿已经在西凉了。侄儿想着,索性留下来陪她们母女埋骨一处也好……横竖明儿也大了,往后成家,自有父亲与叔父照拂,相信父亲与叔父的眼力,必然会为他择名门贤妇……”
“你……”沈宙听出他话语里分明的死意,惊怒交加,正要再劝,眼角却瞥见一人手提长剑,失魂落魄的蹒跚而入,这人一身的血,剑锋与袍角还在不住下滴,要不是自家人彼此熟悉,根本认不出来是沈敛实!
沈宙狐疑的看着他,只是弄一身血倒没有什么,这会子全城大乱,都知道帝都守不住了。即使是沈家这样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内宅几乎都是家生子,在知道连主人都不会被全部带走、更不要说下仆的情况后,也乱成一团。
沈敛实这一副才杀过人的样子没准就是刚刚砍杀了哪个或者哪几个不长眼想趁乱做点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的下仆呢?
但沈宙朝他身后张了张,发现空无一人,怀里也没抱沈抒熠。就忽然觉得有些不祥,止了与沈藏厉的辩论,沉声问沈敛实:“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熠儿呢?”
“……死了。”沈敛实脚步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沈宙,漠然的道。
沈宙与在场诸人皆是大惊!
“怎么死的?”沈宙难以置信的看向他手中长剑——这个侄子膝下三女一子,好容易才盼到一个庶子,视其如珠如宝的情况是整个沈家都知道的,难道说……沈抒熠的血脉……
可是据说那侍妾还是苏夫人给的,必然查清了来历底细,何况深宅大院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怎么可能?
“端木氏杀了他。”沈敛实木木的道,他走前几步,到了快靠近沈藏厉的地方,忽然把沾满鲜血的长剑朝地上一扔,哐啷一声——他目光直愣愣的看着那剑,忽然嗤笑了一声,还没等震惊的众人询问,沈敛实抬头环视四周,蓦的疯狂大笑起来!
沈藏厉紧紧皱起眉,上前按住他肩,沉声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二弟妹待熠儿犹如亲生吗?怎么会对熠儿……你……你身上这许多血?”
“她想让我带柔儿走,我说我要带熠儿,她就杀了熠儿,逼我带柔儿走……”沈敛实一面笑,一面神色癫狂的道,“所以我杀了她!杀了她!”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沈敛昆悲声恨道:“好个狠毒的妇人!”
由于年长要比弟弟们沉稳许多的沈藏厉却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的一点——他用力扳过沈敛实的膀臂,一字字的问:“那、柔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