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瞒一瞒。但一起过了几十年的仇氏肯定是可信的,接下来他会越来越忙,仇氏少不得给他分担许多事情,不叫她心里有点数,往后没准会误了事。
可全部说出来是不可能的,不是他认为仇氏会卖了他,而是——兹事体大,卫新咏虽然没叮嘱,闻伢子却知道,有些事,能不多让人知道,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他喝了口凉茶提神,推心置腹的道:“你以为我犯了糊涂吗?你且想想,当初为了救礼儿,我带人杀进雍县抢了苏家的东西,还杀了苏家公子,这事大伙都知道的。不救卫先生下来,咱们往后要怎么办?”
提到不久前因伤重不治的长子闻知礼,夫妇两个都觉得心下一痛。片刻后,仇氏才轻声道:“这几次青州军搜查奇山堡,不是根本没起疑心?咱们这一处退路隐蔽得很……”
“但往后呢?”闻伢子摇头,“青州苏氏那是数百年的名门望族了,在举国都有名!即使咱们这两次逃了,过些日子还一直逃得了……现在是乱世,我从前读书,听先生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万一将来太平了——苏家又追查出来咱们家动的手,哪怕咱们不在了,你说子孙该怎么办?躲到深山老林里一辈子不见人?”
仇氏吃惊道:“这兵荒马乱的,过上些时日,他们还会知道吗?”
“我杀那苏家公子时只道他是掌柜的晚辈,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是后来才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道苏家会不晓得?不然我何必把你们从赤树岭接过来?”闻伢子嘿然道,“我知道这次下令救下卫先生,死了咱们好些人,三伢跟王嫂子他们都不高兴,认为没这个必要……却不知道,我救的哪是卫先生,我救的,是咱们自己啊!”
仇氏不解的道:“但现在卫先生也没联络卫家……”
“他就是能联络我也不会让他联络上!”闻伢子听了,却冷笑一声,森然道,“你真是傻了!杀苏四公子的虽然是那莫校尉,可那莫校尉却是到盘州来找这位卫先生的!再加上西凉军的那位赵都尉,在青州军眼里这三人就是一伙的……如今沈家苏家卫家都不知道他们在这奇山堡,他们还能安全。一旦知道了,你以为一准是沈家、卫家先过来?
“就算是这样,青州军路上不会抢人不会下阴手了吗?就咱们这儿这点人,他们就算去追卫先生他们了,随便分点人手留下来,就能让咱们鸡犬不留!卫家跟沈家纵然念着咱们帮的手,最多——顾上咱们主要的一些人,你说到那时候,乡里乡亲的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
“啊?”仇氏到底只是乡间妇人,虽然贤惠,眼界却有限,她跟王氏一样,还以为卫新咏一直没跟卫家联络,是故意不从家族那儿拿好处回报他们。此刻愣了片刻,方道,“这……这……难道他要在奇山堡住一辈子?”
“这当然不可能,那样咱们救了他又有什么意义?但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他才能回去。”闻伢子叹道,“你想咱们杀了苏家子弟,救了卫先生一行,不管怎么样,跟苏家都是没什么和可讲的了,以这种人家的做派,哪怕我主动上门去请罪,想让他们放了你跟齐儿兰儿,也不可能!既然如此,不指望卫家还能怎么样呢?万一让卫先生他们也死了,卫家这儿的恩没结上,倒是又要结仇……”
仇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卫先生的出身与为人,若要施恩,还真只能捧着他……不然反而会得罪了他。”
她觉得自己明白丈夫的意思了,“咱们这种小门小户,虽然如今起了事,也禁不起那等豪门大族一根手指按下来。为活命计,也只能依靠与那豪门大族差不多的门第了。只是如今若不护好了那卫先生,反倒把两家全部得罪,到时候更是雪上加霜……”
“可不是?”闻伢子叹了口气,“而且,即使咱们这奇山堡的后路留得隐蔽,躲过了青州军几次三番的搜查。可你也看到了,卫先生足不出户,略施几计,帝都那儿的局势,大体上就没有能够脱离他掌心的。你说这样的高人,他在这儿指点咱们一二,咱们好生伺候他不是应该的么?”
仇氏深以为然:“你说的对。”
“这些话你私下里透给王嫂子吧,二伢的事情是我对她不住……但咱们这许多人,乡里乡亲的,我也是没办法,须得求条活路。”闻伢子揉着眉心,疲惫的道。
见状仇氏赶紧答应着去铺床让他休憩。
却不知道她丈夫躺下后想的却是:“今日柳容离开后,卫先生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竟似与卫家不是一条心……而且想辅佐我?我竟有这样的好运么?还是,他只想收罗我为部下、往后替他做事?”
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却忽然醒悟过来:“如今我这儿的情形,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先把接下来的一关过了罢!横竖他虽然智谋百出,但郑三伢这些人到底跟他不一条心,还怕他一个文弱书生把我这些都夺了去不成?卫家……凤州卫氏哪会瞧得起我这点家底!”
这么想着倒是放心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