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纸休书了。
反正他也有这点年纪,膝下儿孙也都长了,不需要继母抚养教导。而且岳家既然肯把年少美貌又宠爱的嫡女拿出来给个快是老头子的人做续弦,那显然是非常远的支脉,没法违抗本宗之命。这样的岳家,对闵勤之的前途当然也没什么能帮助的地方。
闵勤之是纯粹看中刘氏美貌才娶她的,以他在苏秀茗麾下的地位,休了刘氏在别处也不是娶不到类似身份的大家闺秀了——他怕什么?
他不怕,那当然是岳家怕了。刘氏的父母只得千叮咛万嘱咐女儿一定要忍着点……
但前面说了,这刘氏打小得宠,出阁不到一年就听了丈夫这样绝情的话,还怎么忍?她不能忍,倒霉的自然就是闵勤之。
因此闵勤之接回刘氏没几天,就被一碗加了忧来鹤的茶水放倒了!
……当然,对外来说,闵勤之是被他死前不久从庶民中纳的一个姬妾所害——那姬妾是戎人收买的奸细,只可惜闵勤之被她楚楚动人的哭诉蒙蔽,没细查就收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全靠刘家遮掩当然不可能……
苏鱼舞睁开眼,看着琉璃窗外的大雪,淡淡一笑:“老威远侯高瞻远瞩,刘实离在帝都这几年结识了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是结识了他?”
那个亲手毒害丈夫、如今却披一身孝作节妇的刘氏倒也不是刘希寻从起初就埋下的棋子。刘希寻长年在帝都,老威远侯给他铺的路才到一半人就死了,这剩下来的路他走起来就格外的艰难,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不过——这刘氏被闵勤之威胁再敢嫉妒就休她回去后,刘希寻却立刻出手,送了忧来鹤到她手上!
否则刘氏家里人又不是不知道这女儿的性.子,谁敢把忧来鹤这种东西给到她手里?
仅仅一个远房族妹的委屈,刘希寻当然不会费这个心。
但再加上一个他助苏鱼舞拿到军权、而苏鱼舞助他打压如今的威远侯刘伯照的盟约,刘希寻就很有兴趣了——与沈藏锋、苏鱼舞一样,拥有整个刘家都心照不宣知晓他乃是老威远侯所选择的下任阀主这个优势的刘希寻,最大的弱势也是年轻。
因为年轻,再加上长年在帝都,他在族内族外都没有太多盟友。
说起来刘希寻跟沈藏锋的私交其实比跟苏鱼舞要好,然而沈藏锋回了西凉,远水解不了近渴,到底他在帝都那几年也是认识苏鱼舞的——两人各取所需,也是皆大欢喜。
所以两边联手,闵勤之的死竟被瞒得滴水不漏。由于此人一贯以来的好色,就连苏秀茗都没怀疑,只感慨闵勤之太不小心了,居然被戎人奸细混到了枕边。
“大将军,邓将军求见!”亲卫的禀告声暂时打断了苏鱼舞的思绪,他放下茶碗,颔首道:“快请!”
片刻后一身戎装的邓宗麒大步走入,相比去年从帝都突围时,邓宗麒整个人看起来要黑瘦许多,却显得更加精悍了。
不过由于数日不眠的缘故,这种精悍里又透着分明的疲惫。
苏鱼舞见状,忙命亲卫去弄份参茶来,一面让他坐下说话,一面关切的问:“祥之何以如此劳累?我不是说,你前次受的箭伤才好,如今须得好生将养、有什么事只管让亲卫与副手去办吗?”
他这番话绝对是发自肺腑,虽然两人在以前没什么私交,先前桓宗皇帝时闹出来的那一场赴边建功时,两人甚至都没到一处。但邓宗麒是他要作为以后跟大伯夺权的左右膀臂栽培的,自然惟恐他有个什么闪失。
说到邓宗麒,苏鱼舞也觉得很是侥幸。他原本以为邓宗麒既然有在西凉建功的经历,即使不投奔自己那表兄,也会跟顾夕年、裴忾等人一样,收拢旧部和招募私兵,自成一军。借助太师霍照玉的支持和扶助,以在乱世之中谋取一份功业。
万万没想到他会跑到东胡来。
其实邓宗麒本来是想投奔刘家的——众人都猜测是帝都沦陷对他造成极大的刺激,传闻里邓宗麒仿佛还说过不灭戎人不回邓家之类的话——邓宗麒没见过刘伯照,却与刘希寻做了很长时间同僚,到了东胡当然是找刘希寻。
但刘希寻此刻虽然还能自保,却也被刘伯照一派逼得束手束脚。他知道邓宗麒颇有才干,两人相交多年,特意来投奔,不愿意辜负了这份信任。考虑到让邓宗麒跟着自己肯定会受到刘伯照那一派的束缚,才推荐给了苏鱼舞——至少苏鱼舞还有父亲在,他在苏家的景遇比刘希寻要好多了。
对于跟刘希寻勾结、好容易弄死了闵勤之,又是苏秀茗正全力收拾闻伢子、腾不出手来管东胡这边的光景,才抓到一个收拢军权机会的苏鱼舞来说,虽然有了机会和名义抓权,可靠他一个人控制十几万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邓宗麒这种自幼受过良好教导、有行伍经验,还性情沉稳好相处的部下简直是万金难买!
所以此刻看着邓宗麒疲惫的样子,苏鱼舞简直比自己累成这样还心疼!
一番念叨完了他才想起来,诧异道:“你前两日不是说要去前面看看冬衣不齐的事情?怎么忽然回来了,莫不是前头有什么事?”
“大将军所言极是,宗麒确实发现了一件事情。”邓宗麒接过亲卫递上的茶水呷了一口,略略提神,就迫不及待的说道,“虽然只是蛛丝马迹,但应该有七成可信——就是之前那戎人三王子留在王帐、没有跟他到魏境的那个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