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这时候神色倒是淡然了:“您能找到婢子这儿问起,婢子就知道不给您个交代肯定会给小姐她招祸——谁叫大魏亡了,您几家却还在、还富贵着呢?说不得婢子只好顺着您了。但婢子给您说句实话:这些小姐都是不知道的。毕竟小姐那性.子,这许多事情她哪里存得住?您听完后可以灭了婢子这个口,婢子却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姐……”
看着眉宇之间颇有焦灼之色,显然很不耐烦听她罗嗦了——胡氏道:“您若肯承诺下来,婢子可以发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告诉您!您想知道什么,只要婢子知道绝无虚言——您若不肯承诺的话,那……老实说小姐如今心情很是不好,几次三番闹着要寻死……我们主仆一起去见娘娘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不是你说出这样骇然听闻的话来我连你都不想动!”卫长嬴说这话等于是承认她会杀胡氏灭口了,她苍白着脸色道,“何况是申宝?我可以以我凤州卫氏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来承诺:如果申宝她确实不知道这段先人之事的话,我绝对不会伤害她!他日如果有能搭得上手的地方,我定然会竭力相助,以偿还你今日相告之恩!”
胡氏自嘲一笑:“其实您这些人的承诺……当初端木八小姐也承诺过……唉,但听您这么说了,至少婢子能有个理由安慰自己吧。如今还能怎么样呢?”
定了定神,她道,“那么,您要婢子从头说起,还是?”
卫长嬴摸着腕上被自己体温捂得温热的羊脂玉镯,目光沉沉:“从头说!”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胡氏思索了一会,道,“司空夫人——您那舅母的出身,想来您是知道的?虽然跟您一样同为凤州卫氏之女,但司空夫人论尊贵比您可差远了。她能嫁给宋司空,真是不知道哪世里的福气?”
“偏偏宋司空极为宠她,您的外祖父外祖母,因为就宋司空一个儿子,即使对媳妇不大满意,念着宋司空的面子,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胡氏淡然道,“婢子倒不是说司空夫人不好,而是——司空夫人出身本来就不高,出阁之后还受尽宠爱,这样她没什么城府也不奇怪了。婢子多一句嘴: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是没有道理的,婢子斗胆拿您说个嘴,您在贵胄里也是最有福气的那一类人了,可要没有生逢乱世的磨砺,婢子想您今日没准也天真烂漫着。”
卫长嬴沉着脸:“我的经历我自己清楚,你说我舅母吧。”
“婢子罗嗦了——您别见怪,婢子说完这次的话就要死了,不瞒您说,蝼蚁尚且贪生,婢子纵然不后悔为了小姐而死,事到临头还是有点怕……难免说着说着就东拉西扯,请您念着人之将死,忍一忍吧。”胡氏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司空夫人不但没什么城府,而且因为自幼家贫,一家人靠父亲给您娘家祖父祖母做事才勉强温饱,说是卫氏族人,其实还不如您家里的近侍威风!难免,就养成了她沉默寡言的性情——娘娘曾说,其实就是被欺负被羞辱多了,怯懦,不敢说话。”
卫长嬴咬了咬嘴唇,没作声。
胡氏看见,道:“您别觉得婢子罗嗦了半晌司空夫人的性情是废话,因为司空夫人要不是这样的性情,事情后来也未必是那样了。”
她可算转进正题,“魏哀帝时头一位太子殿下被废,继立的是废后钱氏之子—
—而邓贵妃之子郢王,在封完王、即将赴郢地就藩前夕,暴病身故!”
“邓贵妃乃哀帝嫡亲表妹,按照其姑母、哀帝之母邓太后的意思,本是要以邓贵妃为皇后的,后来因为哀帝执意选择了刘家女,元后才是刘皇后。但刘皇后去世后,哀帝几次许诺邓贵妃,会晋其为后——其实这话听听也就算了,以妾为妻,士族们怎么会肯?”
胡氏嘴角有淡淡的讽意,“最初的时候估计邓贵妃也没当真,到底她也是大家之女嘛?这么粗浅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可郢王暴病而死后,贵妃好像受了刺激……竟真的打起这样的主意来,哦,兴许是认为她若早点做了皇后,郢王就不见得会死?邓贵妃的心思,婢子这个伺候娘娘的人当然不是很清楚——总而言之,当时的废后钱氏,被邓贵妃恨之入骨!”
卫长嬴道:“但废后钱氏之后,就是你家娘娘为后……你家娘娘可不像废后钱氏,是被直接迎娶入宫为后的,而是从昭仪晋封为后。”士族当然不赞成以妾为妻,但魏哀帝是守规矩的人么?
“这是有缘故的。”胡氏嘿然道,“这么说吧,邓贵妃当时想对付废后钱氏,简直都快想疯了!但她是哀帝少年时候的贵妃,当时固然还算年轻美貌,然而……寻常男人还讲究个喜新厌旧呢,更何况永远都不会缺了年少美貌妃嫔的宫闱?眼看哀帝对她兴致日淡,却被废后钱氏迷得神魂颠倒,邓贵妃陆续推荐了好几个新宠都无法摇动废后钱氏的地位……”
魏哀帝可以说是最典型的“爱之则欲生,恨之则欲死”。这从他的四位太子更替,几乎都伴随着后宫宠爱兴衰变化可以看出来,他宠爱一个人时,恨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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