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用军队,没有圣旨就不太好交代了。
更不要讲西南战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前方战事正酣,后方倒是调动兵马送亲,现在不是糜烂的魏末,这么做,于情理也说不过去。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沈舒明到帝都来成亲比较方便。
这样他那十年之罚也等于被大家忘记了……
沈舒景知道此事后自然欢喜得很,连说等沈舒明来了之后要好好教训他。
卫长嬴对此一笑了之,倒是特意把沈舒光喊到跟前告诉了他这事——当年沈舒光可是差点令人杀了沈舒明的!哪怕沈舒光是为了自己的胞弟。如今这大堂哥要来,兄弟见面,卫长嬴担心长子会觉得不自在。
不过显然她低估了沈舒光,得知沈舒明要来,沈舒光很平静的问:“那要孩儿出城去迎一迎吗?”
“是你们这一代的大兄,按说是该去迎一下的,只是……”卫长嬴沉吟着,不知道该怎么询问儿子。
倒是沈舒光体贴的道:“当年虽然迫于形势,对大堂哥多有得罪,但大堂哥向来疼孩儿,想来不会计较这么久的。到时候孩儿给大堂哥赔个罪也就是了。”
“话好好的说,你们大堂哥这两年在蒙山玉矿很是颓废,恐怕心思会比较窄。”卫长嬴提醒。
她倒不是怕了沈舒明,只是担心长子跟堂哥闹不愉快的话,对长子的名声不好。
沈舒光笑着应了:“孩儿一定谨记母亲吩咐!”
在这番晚辈恩怨中,不仅仅卫长嬴上心,沈敛昆也
特意把侄子喊到跟前:“舒明要过来了,你们兄弟之前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当年是侄儿不好,只可惜之后相隔多年,侄儿都没能给大哥赔罪。”沈舒光若无其事的道,“这次侄儿打算迎出百里,与大哥请罪,争取和大哥和和睦睦的进帝都。”
沈敛昆打量他片刻,叹道:“那我没什么话说了。”他听出来沈舒光话里的意思:迎出百里,也就是说他接到沈舒明后,当天未必能回到帝都,至少也得两三日——这两三日里,就算沈舒明还不能原谅他,但做弟弟出迎百里的这份诚意——都要进帝都了,沈舒明只要还没糊涂透顶,那是肯定不会在人前甩沈舒光脸色的。
有了兄弟和睦进城的一幕……沈舒光私下里懒得理这大哥也没什么了。
从沈敛昆的角度当然是希望侄子们能够同心戮力,而不是互相算计。
然而沈舒光这么做,虽然显得有点凉薄,不是心地纯粹的堂弟,可却很符合他少阀主的身份。
执掌西凉沈氏这种庞然大物的人,注定不可能单纯。
“一转眼的功夫,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沈敛昆看着侄子告退下去,这一天是冬季难得的晴天,暖融融的阳光照在沈舒光身上,从高踞堂上的叔父眼中看出去,侄子的全身都犹如镀了一层金边,把正渐渐长成大人的少年勾勒得神圣美好。
拥有一对两人都以容貌出色而名传于贵胄之中的父母,无论是幼时的沈舒光,还是此刻的沈舒光,都有着配得上这种神圣美好的容貌与风仪。
但沈敛昆知道,隔了这些年的光阴,岁月的变迁,此刻的沈舒光心里有多少城府,就有多少阴影。
他怀念着才满周那会,雪团一样的侄子,被嫡母苏夫人抱在怀里,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那样好奇而毫无防备的天真。
却知道对于西凉沈氏来说,眼下的沈舒光才是家族所需要的。
“他不太像三哥当年。”沈舒光的身影已经被庭中松树挡住,看不见了,沈敛昆的感慨却还没有停止,“但这也不奇怪,三哥在他这年纪,尚未经受过什么打击。他却是亲眼目睹了帝都沦陷、眼睁睁看着嫡亲祖父和叔父、堂弟死在眼前的。”
“又一代人起来了,鬓发未白,心也未老。可是看到可以说亲的侄子,总觉得年事已高。”沈敛昆抚着脸上疤痕——因为这道疤痕,他将无法出仕,但比起连性命都丢在乱军里的弟弟、堂弟们,他却又幸运无比。
“但望他们这一代人,要受的苦都已经过去,往后再无波折吧!”
而差不多的时候,书房里,沈藏锋正看着窗棂外娉婷枫树上的积雪——从前沈宣亲手种的那些,都已经随着前魏太傅府,焚毁于兵燹。
这一批是他特意种的,按着自己兄弟的数目,又按着儿子和侄子们的数目。
“吾儿幼年遭遇,已足以令常人悲痛欲绝。虽然说玉不琢不成器,但雕琢太过,也伤玉质……还是让我再操一操心,给他们多扫除些日后烦忧罢!”他蓦然收回视线,从书案上抽出一张杏花笺,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