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累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气息微弱地开口道:“孩子……给我看看孩子……”
还不足八个月的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就像是小猫一样大,身上血糊糊的,连哭声都没有。
稳婆手脚麻利,立刻接过孩子,直接用干净的剪刀给他剪下脐带,然后,将他用温水洗净了身子,抠出她嘴里粘连的异物,然后,大手一挥,重重地打了孩子的屁股几下,让他哇地哭出声来。
孩子太小,哭起来都弱弱的。
“生了生了,是个女儿。”一旁的婆子连忙去到外间报喜。“恭喜老太太,恭喜大夫人,大奶奶。孙姨娘刚刚生了个女孩儿!”
众人闻言,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无奈和失望。长房又多了一个女儿,对于这个结果,真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沈月尘大大地松了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也跟着落了下来。毕竟,不管大人们之间如何争斗算计,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黎氏有些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想要看一看孩子,却被杨妈伸手拦了一下,“大夫人先别急,产房污秽,还是等稳婆把孩子抱出来吧。”
房产的血腥气重,不宜随便进出,这是忌讳,也是规矩。
大夫人闻言,脚下顿了一顿,也不想自己冲撞了什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坐回到椅子上。
是啊,又是男孩儿,不过是个丫头,有什么好急的?
沈月尘拿起手帕,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流下的汗珠,她的小腹还疼得厉害,怕是一起身就要血崩了。
又过了一会儿,稳婆抱着包好的婴儿出来给大家看看,那么小小地一个人儿,脸上皱皱巴巴地看不出模样来,虽然有点丑,但孱弱无助地模样,还是让人看着可怜。
老太太轻轻的将手中的念珠一丢,长叹一声:“可怜见儿的小东西,你来的不是时候啊!”
不争气就是不争气。她一心盼着会是个曾孙,结果,到头来又是空欢喜了一场。
黎氏闻言,慢慢放下了刚要去抱孩子的手,上前扶着老太太,安抚道:“老太太,孩子生来了就好,我先扶您去别处歇歇吧。”
老太太点一点头,对着沈月尘道:“今天的事,你看着办吧。晚上等老爷们回来了,记得把孩子抱过去给他们瞧瞧。”说完,便没再看那襁褓里的孩子一眼,叹息连连地携着黎氏到旁边的厢房休息去了。
沈月尘不得不起身相送,勉强保持着得体的姿态。
柴氏见长房只是得了一个女孩儿,心里也踏实了,不再多留,只吩咐沈月尘道:“老太太心里不得劲儿,你一个人先把这边的事了了吧,别让她们烦心。”
今儿的事,究竟谁是谁非,总要有个结果才行。
沈月尘点一点头,恭恭敬敬地送走了长辈,方才回头望了一眼秦桃溪,道:“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慢慢地算。”
这会,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多说无益。
秦桃溪闻言,脸上一寒,顿时没了方才哭哭啼啼地委屈模样,面无表情地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出去。
曹氏见她走了,这才缓过劲来开口道:“大奶奶,婢妾敢用性命作保,今儿的事,一定是秦氏有心而为之。方才在沁香阁,秦氏故意扶着孙妹妹去坐那张右手边的椅子,想来,她一定是知道那椅子有问题。”
沈月尘一脸厌烦地撇过头,冷冷道:“你既然这么肯定是秦氏所为,方才为何不言语?”
刚才还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这会到来精神了。
曹氏闻言,面上一红,有些尴尬地回道:“方才情形危急,婢妾一心念着孙姨娘的身子,有些糊涂懵了,不敢随便插话。”
老太太盛怒之下,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姨娘,自然是没资格开口说话,而且,她也想等着看看,孙氏到底会生出个什么来。好在,孙氏命里福薄,和她一样生了个女儿,往后,大家还是得一起平起平坐,再也别想越过了谁。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什么座位?什么有心?”沈月尘无心听她的废话,只拣最重要的地方问起。
曹氏闻言,忙回头给柳氏和王氏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也别干站着了,也过来一起说说。
“婢妾几个去到沁香阁的时候,秦氏已经早早地候在了那里。她打从一开始就奇奇怪怪的,故意拉着孙氏的手,一会儿说什么赔罪,一会儿说什么姐妹情深。然后,还亲自扶着孙姨娘去做主位右手边的位置,还说这是她应该的。”
柳氏和王氏附和地点了点头。曹氏则是继续把方才的情形,一字不落地告诉给了沈月尘,见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跟着又道:“大奶奶,您今儿幸亏没去沁香阁,想来万一要是您去了,那孙姨娘摔倒得时候,万一不小心把您也给伤了,那可怎么办。”
是啊,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估计,秦氏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沈月尘想了想之后,便把方才过来回话的婆子又重新叫到跟前,询问道:“你们去看看沁香阁的桌椅板凳,除了孙姨娘坐的那一把之外,还有没有生蚁虫的。”
那婆子其实早都查看过了,忙回话道:“回大奶奶的话,沁香阁的桌椅,除了孙姨娘坐的那把之外,其余的也有生了白蚁的,只是啃噬还没有那么严重。”
果然,只有孙文佩那把是最严重的。秦桃溪把一切都算计的刚刚好。不过,她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如今正值寒冬,这样的东西早该冻死了……
此时,里间的丫鬟们正在替孙氏清理身子,她方才出了不少血,端出来的水盆,都是一盆盆的血水,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吴妈皱着眉道:“小姐,这里脏得很,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大夫和稳婆照看着就行了。”
沈月尘知道自己的身上不妙,只得点一点头道:“让夏妈妈好好看着,然后,再派人赶紧去城里多请几个好的妇科大夫过来,千万别让孙氏出事。”
不过才片刻间的功夫,厢房里的人都各自散了,只剩下一帮丫鬟婆子在孙氏的身边忙东忙西。
孙文佩听闻自己生了个女儿,差点没昏死过去,躺在床上一直摇着头,喃喃自语道:“明明是儿子……明明是儿子的……是儿子……”
丫鬟见状,忙轻声安慰她道:“姨娘别急,孩子一切都好,您先好好歇着吧。”
孙文佩失血过多,整张脸惨白如纸,连嘴唇都是白的。一个人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心知,自己这一切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
回了屋子,沈月尘换了条裙子,捧着汤婆子,坐在在炉旁慢慢暖着身子,身上暖和了,但心里还是凉飕飕的。
春茗给她端来了红糖水,轻声道:“小姐,您瞧见了吧,秦姨娘打从一开始就憋着坏主意呢。什么赏梅会啊,像她这样的人,天生就是黑心眼的,改也改不了,心里边成天打着鬼主意,不是害人,就是算计人!”
吴妈素来不喜说人是非,却也忍不住接过话茬道:“这秦姨娘表面上是冲着孙氏,可暗地里算计得还是您,亏得您今天身子不舒服没去,否则,免不了又要被她连累。”
沈月尘紧了紧怀里的汤婆子,下意识的拿余光环顾周围,跟着,抬头看向她们二人:“你们以前在冬天的时候,见过白蚁吗?”
吴妈和春茗对视一眼,齐齐摇头道:“夏天倒是常常见到,冬天却还是第一回。”
沈月尘担心自己抓不到秦氏的把柄,毕竟,这种事情绝非刻意安排就能安排得了的!不过,无论怎样,她都要彻底地搜一搜,查一查,才有可能找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