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梦闻言,并未多想,起身道:“好,我这就去给她解毒。”
肖梦走开了之后,颜天真又朝肖洁吩咐着,“云渺昨日与大哥打架,身上多处地方有伤,我便让他在榻上躺着,我去厨房给他炖一锅药汤,差不多得炖上一个多时辰,我等会儿要出门一趟,一个时辰后你去把汤盛好了端给他喝。”
肖洁应了一声是,随即道:“郡主要出门闲逛这么久,是不是该把小梦带上?毕竟她擅长用毒。”
颜天真不想被肖洁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便十分干脆地应了下来,“自然要带她和梅子一起去。”
说着,便在桌边坐了下来。
静坐了片刻之后,肖梦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花寡妇。
肖梦道:“郡主,我已经给她解完毒了。”
“多谢郡主还我自由之身。”花寡妇朝着颜天真福了福身,“之前多有得罪,难得郡主宽宏大量不计较,奴家感激不尽。”
“漂亮话就不必说了,虽然你得罪了云渺,可你这阶下囚也当了这么久了,是该得到释放了。”颜天真说着,冲她摆了摆手,“你走吧。”
“好好好,我这就走,郡主您多保重,后会有期。”花寡妇笑着道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小梦,我要出去逛逛,你和梅子陪我吧。”颜天真道,“你现在就去她的住处喊她一起。”
“好。”肖梦应着,便去往梅无枝的住处,喊上了梅无枝。
三人走出了摄政王府,在帝都的街道边上闲逛着。
颜天真的目光扫过了街道两侧,最终定格在一个卖糖人的摊贩上,便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身后,肖梦冲她道:“郡主你跑慢一点,可别给摔了。”
颜天真的脚步十分快,奔到了那摊子前,就买下了三根糖人。
趁着身后的两人还没跟上来,她从衣袖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在其中一根糖人上撒了点迷药。
她不知道离开云渺之后她还有几天的日子可活,能过一天是一天,因此,防身用的东西和盘缠还是应该带一点。
临走之前,她揣了些银票在兜里,也带了些防身用的迷药。反正这些东西携带都方便。
身后的两人跟上来了,颜天真便转过了身,口中叼着一根糖人,双手各自向二人递出了一根糖人。
下了迷药的那一根,她递给了肖梦。
肖梦自然不会想到她在糖人上做了手脚,笑着接下了,“谢郡主。”
“谢什么,跟我混自然是该吃好喝好,只要是我买好吃的,总会有你们的一份。”颜天真笑着,继续啃糖人。
肖梦将糖人拿到了嘴边,张口咬下了一块。
然而,糖人入口的那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喜好钻研各式各样的毒,对药物都会有些敏感,此刻她能清晰地察觉到,这香甜的糖人身上,另有一种令她熟悉的味道。
那是——迷药。
她下意识地将口中的糖人吐掉,十分惊讶地望着对面的颜天真,“郡主你……”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觉得眼前一晃,脚下有些站立不稳。
她虽然吐掉了糖人,糖人身上的药物却已经在舌苔上化开,药效已经发挥了。
颜天真见肖梦都快站不稳身子,便干脆利落地扬起手,在她的肩颈处一砍——
肖梦两眼一翻,彻底陷入了昏迷。
颜天真扶住肖梦倒下的身躯,朝着旁边还处于惊讶中的梅无枝道:“去雇一辆马车过来,让车夫一个时辰之后将她送回摄政王府,不要立即送她回去。”
梅无枝回过神,自然是有些不能理解,“郡主,你为何要这么做?”
“等会儿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再告诉你这么做的原因。”
梅无枝不再多问,转身去雇马车。
马车过来之后,便将肖梦搁在了马车上,梅无枝特意吩咐着车夫,要等一个时辰过后再驾车。
“走吧。”颜天真道,“先去衣店,把咱们身上这身行头换了。”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二人便随意找了一家衣店,颜天真挑了两套男装,与梅无枝换上。换好了衣服之后,颜天真带着梅无枝拐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窄巷内较为冷清,不太经常有人路过。
颜天真这才放心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荷包,从荷包内取出了两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把这人品面具换上。”颜天真朝着梅无枝递出一张。
这两张人皮面具都是十分平凡的容貌,搁在人群里,绝不会被注意到的。
“郡主,为何要离开摄政王府?”梅无枝对这个问题当真好奇。
看颜天真准备得十分齐全,分明是不想让任何人找到她。
颜天真并未马上回答梅无枝的问题,只道:“没来得及早点通知你,原本我是想一个人离开的,后来转念一想,还是把你一起带上吧,我若是不在了,你留在摄政王府也挺尴尬。你应该没什么东西落下吧?”
“没有,也就落下了些银子。”梅无枝说着,看了眼自己右手上的剑,“只有这把剑,我走到哪带到哪,其他东西都不是太重要。”
“那就好,你落下的银子,我回头补偿你就是。”颜天真顿了顿,道,“我也不想跟你解释太多,我就这么跟你说,我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不想拖累云渺,也不想让大哥费神,我若是继续留着,有人迟早得被我拖累死。”
颜天真回答得不算详细,只是简略地说明了离开的原因。
“好端端的,郡主怎么会得怪病?”
“人倒霉起来,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得怪病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听颜天真这样的回答,梅无枝也很识趣得没有刨根究底,“郡主不带肖梦,是怕有她在你就走不了,毕竟她一开始就是太子殿下那边的人,而我与她不同,我只听你的吩咐,不会将你的行踪泄露出去。”
“对,这就是我要带你走的原因,我知道你不会妨碍我。”颜天真背靠着墙面,笑了笑,“还有……我不想独自一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世间,有你在我身边,还能给我收尸,是吧?”
颜天真此话一出,梅无枝微微一惊。
“郡主,你就这么肯定自己会离开人世?”
“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逢凶化吉。”颜天真道,“这日子过一天是一天,我已经想开了,这种节骨眼上想不开也没什么用了,倒不如让自己轻松些。”
梅无枝静默了片刻,道:“郡主吉人自有天相。”
她向来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说不出什么太会安慰人的话。
颜天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想不到在人生的最后关头,会是你陪着我一同走过,若是过几天我真的翘辫子了,你要将我的骨灰带回摄政王府,我身上的所有财物都留给你,哦对了,这个东西不能给你……”
颜天真说着,抚上了自己脖颈上带着的项链,“这是云渺送给我的,其他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只有这条项链,是我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拿来给我陪葬未免太可惜,你将我的骨灰交给大哥,把这条项链交给云渺。”
梅无枝闻言,叹息一声,“是,我明白了。”
“现在咱们就去找家酒楼坐下来。”颜天真慢条斯理道,“饱餐一顿之后,去镇安王府,我要看看南弦的病有多严重。”
颜天真说着,转身迈出了步子。
梅无枝跟上了她的脚步。
郡主命不久矣,这个消息来得未免太过突然。
必须要找个机会,将这事飞鸽传书告知陛下。
二人一同走出了巷子,穿过喧闹的人群,朝着前头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走去。
行走之间,颜天真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瞥见了老熟人。
还是两个老熟人。
右侧方卖糖炒栗子的小摊边上,一紫一粉两道身影并排站立,几乎是差不多的个子,差不多的身板。
这个角度看不清他们的正面,却可以看得清侧颜。
几乎连侧颜都一模一样。
这对骚包的孪生兄弟又凑到一起了。
而就在他们周围,不少女子站立着,一边欣赏着美男一边议论——
“那粉衣公子有点眼熟,好像是晚晴郡主家的。”
“对对对,晚晴郡主的那位新宠,就爱穿浅粉色,是我见过能将粉色穿得最好看的。”
“旁边那位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你们觉得是哥哥还是弟弟。”
“管他是兄还是弟,先去问问,看是不是名草有主,我想收他。”
“你想得美!依我看,晚晴郡主大概会将这对孪生兄弟都收下。”
听着众人的议论之声,颜天真觉得好笑。
史曜连和史曜乾这两个家伙……站在一起必然受到不少关注。
都是俊俏迷人,却性格迥异。
颜天真从二人的身后经过,并没有做任何停留。
史曜乾买好了糖炒栗子,一个转身,视线从颜天真的脸上掠过,亦没有任何停留。
而就在下一刻,耳畔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
“乾乾。”
听着这道声音,史曜乾当即转过头,正对上花寡妇的笑脸。
史曜乾觉得有些惊奇,“你不是一直被关在王府内?今日怎么出得来?”
“我已经得到自由之身了,是那颜天真放了我。”花寡妇笑道,“她还挺讲信用的,哦对了,她已经离开摄政王府了,你之前说想救她,你想到法子了吗?”
“她离开了?”史曜乾一惊,“她离开凤云渺……”
那她就没几天可以活了!
“她得知了真相,自然是会选择离开的。”
“她怎么知道真相的?谁告诉她的!”史曜乾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冷眼看花寡妇,“该不会是你告诉了她真相,以此作为条件,要她放你走?”
他不想让颜天真得知真相,就是为了防止她生出逃跑的心思。
可是……事实往往是不如人意的。
“是我告诉她真相的。”花寡妇悠悠叹息一声,“这事可不怪我,是她自己怀疑的,既然她已经起疑了,她就一定会想各种方法去求证,那我还不如就直接告诉了她,省得她纠结,顺便获得了自由。”
“你——”史曜乾磨了磨牙,“你就不能编点儿谎话忽悠过去吗?她离开摄政王府,她就活不了几天了!”
“你以为她那么好骗?我又不像你那么会表演,说谎都不打草稿。”花寡妇嘀咕一声,“人家说谎话,心里要编好久的,容易心虚,哪像你啊,满口谎话,还能理直气壮的……”
“罢了,事已至此,懒得跟你争。”史曜乾面无表情道,“她离开了王府,你知道她的去向吗?”
“知道啊,你关心她,我也被她放了,我自然是该了解了解她的动向,她离开之后不愿意被人找到,自然要乔装一番,她女扮男装,还戴了人皮面具,从你身边经过你都不知道呢。”
史曜乾眼角一抽,“什么?她从我身边经过了?”
“是啊,她就直接从你面前走过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
“别急啊,她去前面那家酒楼了,你现在过去找她,也来得及。”
“……”
……
颜天真与梅无枝在酒楼不过呆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酒楼。
“随我去药铺,买两个药箱子,再随便装些药材,如今伪装成大夫十分容易进镇安王府。”
从昨天傍晚开始,镇安王府内的下人就在大街小巷四处张贴悬赏,但凡能救治郡王者,重金酬谢。
颜天真与梅无枝背着药箱到镇安王府外时,看到的就是陆续有人在王府门口进进出出。
进去的便是看病的,瞧过之后束手无策,自然就出来了。
颜天真与梅无枝也走上前。
“在下行走江湖数十年,瞧过的病人无数,得知郡王重病,想来为郡王诊断诊断。”颜天真一本正经道。
守卫自然是不拦着,“请。”
这两日在王府进出的大夫没有上百也有八十了。
二人踏进了府门,由下人领着去了南弦所在的房屋。
颜天真进了门,抬眼便看见屋内大夫扎堆议论,依稀听了几句专业的分析,却没太听懂。
在医术这方面她从未学习过,此刻也就只能不懂装懂。
她走到了床沿边坐下,学着平日里大夫把脉的模样搭上了南弦的脉象,面色严谨,状若在思考。
南弦虽然昏迷着,脸色却不苍白,看着真不像是个有病的。
就在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前来,冲着颜天真笑道:“这位大夫,你把过脉后,有什么看法没有?”
颜天真摇了摇头,状若苦恼。
那中年男子又道:“公子是哪条街上的大夫?可有开医馆?这王府内的管家可是说了,但凡是有在帝都内开设医馆的大夫来给郡王看病,每人都可以去领十两赏银。”
颜天真闻言,状若叹息般地道了一句,“我是外地来的,偶然间看到了悬赏才来,这十两银子算是与我无缘了。”
那中年男子闻言,倒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而就在下一刻,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颜天真的余光瞥见一道人影靠近,抬眼望去。
是一名相貌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
那人与她对视,客套一笑,“这位公子,若是您看病看完了,麻烦挪个位,让我来给郡王瞧瞧。”
颜天真闻言,起了身道:“请。”
颜天真退到了一旁,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方才的那名中年男子又走了过来,跟那位年轻公子搭话。
他们俩人谈话的内容,与刚才那中年男子跟她所谈的几乎没有不同。
颜天真目光中掠过一抹思索。
这个中年男子是什么来头?为何每个大夫来把脉,他都要上前搭话?好心提醒一句——有在帝都之内开设医馆的可以去领赏钱。
这位年轻公子也说自己是个外来人,并没有在帝都之内落脚。
那中年男子又走开了,走到了桌子边坐下,颜天真这才发现,那中年男子提着笔,似乎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床沿边坐着的那位年轻公子起了身,似乎是想要离开。
中年男子当即上前阻拦,“公子,你不能走,身份不明者,且先留下来,其余身份明确的大夫,可自行离开。”
“你什么意思?”年轻公子蹙了蹙眉,“我想走,怎么就不让我走了呢?”
“就是不能走,但凡说自己是外来人的,均不能离开。需要留下来排查身份后才可离开,公子,你请回去坐着吧。”
“真是岂有此理。你们这是在欺负外来人?你们打算把我留在这儿多久?”
“公子稍安勿躁,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被留下。”
中年男子说着,指了指颜天真与梅无枝,“那两位大夫也是外来人,在帝都之内没有落脚,也不能走。”
“这是什么破道理。”那年轻公子似乎是有些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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