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伞面敲打着,声音清脆而密集。
乔言行走在街道上。
这不是夏阳该行动的那天,所以付凉去跟薛泓见面了,虽然交代乔言最好待在家里,不过乔言也从没把付凉的叮嘱记在心上过。
华灯初上,夜幕和雨幕交错,这座城市看着平静祥和,实则光怪陆离。
十字路口左拐,乔言没走几步,一道身影就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一把匕首抵在她的后腰。
乔言停下步伐。
水滴噼啪作响,她微微偏过头,眼角余光刚瞥见那抹身影,却听到警告声——
“不要动。”
身后传来耳熟却沉闷的声音,“不想付凉死的话,就听我说的做。”
青年低声说了几句话。
抵在后腰的匕首移开,风衣外套里的手机被夺走,穿着雨衣的青年从乔言身侧走过时,似是不经意地掀开敞开的外套,露出疑似炸弹的开关按钮来。
*
几分钟后,乔言走过了一条街,站在繁华街道旁,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下时,乔言在两道视线的注视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收了伞弯腰走进去。
不慌不乱,淡定从容。
开车的夏阳看了她一眼。
她就像是个普通乘客,坐上一辆普通的出租车,仿佛她只要说出目的地,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攥紧手中捏着的绳子。
放下雨伞后,乔言两腿慵懒地交叠着,给自己扣好安全带,手指将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白皙玲珑的左耳,她微微侧过头看着神情冰冷的夏阳。
她很平静,不恼不怒,不悲不喜。
可就是这样淡然处之的眼神,让夏阳不由得避开了视线。
夏阳将她的手给绑起来。
他全程没有再看乔言的眼睛,没再同她的视线对上。
出租车在小镇的街道上转悠,左拐右拐的,很轻易就将背后那些没有多少经验的耳目给甩掉,最终找不见任何被跟踪的痕迹后,夏阳才开始将车往郊外开。
乔言全程都很淡定,不是佯装冷静暗地里想办法通知别人,也不是被绑后的绝望以及放弃抵抗,她的淡定近乎于淡漠,甚至对接下来的事情漠不关心。
夏阳心里窜出一股火苗,他将车开得很快,在抵达没有摄像头的偏僻国道时,他看了眼路边黄沙翻滚的河流,手上倏地迅速转动方向盘,脚下猛地一踩油门,紧随着车辆忽然窜出没有栏杆遮挡的马路,在碎石草地上颠簸着,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前方汹涌的河水!
在冲刺的间隙里,夏阳偏头看了乔言一眼,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皮不眨地看着前方。
眼瞅着前方尽是河水的时候,夏阳忽然一咬唇,猛地一踩刹车,车子在摩擦中冲出一段距离,等车停的时候,已经有三分之一冲出河岸,呈显出一种非常惊险刺激的画面。
人随着惯性往前冲,但乔言扣着安全带,对她影响并不大。
车内没有开灯,夏阳借着车前的灯光,看了眼汹涌的河水,又偏头看了眼毫不惊慌的乔言,他解开安全带关了车灯、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很快,他绕过一圈,来到副驾驶门旁,一拉开车门,沉默地解开乔言的安全带,他抓着乔言的手臂把她强行给拉下车,但明明是很用力抓着的,却等乔言落地的那一刻松了些,像是怕抓疼了她一样。
雨还在下,冰凉的春雨打在皮肤上,跟针扎似的。
乔言看着站跟前的青年,忽然问:“完了?”
“完了。”
夏阳往后退了一步,沮丧地回答,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乔言便动了动手腕,藏在指缝的刀片将尼龙绳最后一点给割断,束缚着她双手的绳子在她的挣脱下散落在地上。
见状,夏阳讶然地看她,“你——”
“保护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避免遭受外力袭击是最基本,也是最容易上手的。”
这是最直截了当的。
其次是听得到看得到、摸得着、能感知到的。
可怕的,是那些看不到摸不着,潜在无形的伤害。
正好,乔言遇到过一些人,他们教会她如何遇到第一种伤害时自保。
她不慌张,因为没必要。
夏阳低下了头,他将双手放到衣兜里,然后踢了踢脚下的石头,问:“你不怕我真的冲进河里去?”
“怕,”乔言揉了揉手腕,说,“我现在不想死。”
“为什么?你以前明明想死的!”夏阳忽然抬起头,双目布满了血丝,他抓着刀子逼近乔言两步,“你想死的话,我可以帮你。”
乔言道:“我说了,我不想死。”
“如果付凉死了呢?”
夏阳猛地举起先前那个用来威胁乔言的按钮,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阴冷而危险。
然而,乔言只是淡淡地看了眼按钮,便无所谓道:“那就等他死了再说。”
夏阳用力地掷下那一个按钮,按钮砸在石头上,又被反弹到草地上,滚了两圈,沾在上面的草屑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
“炸弹是假的,”乔言往后靠在车边,平静地说,“制作这个原理很简单,但可操作性不高,警方那么大的追查力度,你想找齐材料也很困难。”
再者,退一万步,夏阳就算制作成功了,薛泓和乔言在一起,想要算计他们俩也困难。
愣了一下,夏阳拧起眉头,“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跟我上车?”
“没什么,总得有个了结。”乔言说着,手在衣兜里一抹,然后问,“有烟吗?”
他身上有烟味。
以前没有,这一次有。
密切关注她动作而防备紧张的夏阳,听到她的询问忽然一怔,鬼使神差的,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来,丢给了她。
乔言挑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
雨水没有将烟的火光浇灭,微弱的光芒顽强地闪烁着,伴随着缕缕白烟。
她抽烟的动作很优雅,不是那种老烟枪的成熟稳练,也不是梁一予那种模仿刻意,更不是他那种生涩苦闷,于她而言,烟不过是一种附属品,同她的香水一般,单纯的点缀。
“你杀了吴明,也帮忙抓了肖天意。”乔言说,“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应该感谢你。”
夏阳说:“我把吴明埋在这附近。”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没有惊慌,没有紧张,按照吴明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处理。
那种人渣,应该被同样的方法杀死。
他不慌,因为他心里有光,觉得自己帮了乔言。
他当时做的事是正确的。
他现在也不慌,每杀一个人时都条理清晰,不慌不乱,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留念的。当他把每件事都当做生命最后一件事来做,忽然就发现每一件事都是那么地稳,稳到他做完后有时候都在怀疑——做这件事的还是不是自己。
顿了顿,他又说:“肖天意想杀一个残疾人,没意思。”
所以他才在一旁帮一把。
乔言问:“周书芳也是你杀的?”
“嗯。”
夏阳应声。
乔言指间夹着烟,抬眼看他,问:“为什么?”
夏阳坦诚道:“她撞上我了。而且,只要有她在,你就不得安宁。”
微微一顿,乔言唇角勾了勾,笑得却有些不明意味,她说:“看来你不想杀我。”
“我不想杀你。你倒那瓶酒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活得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在沼泽里站不起来,一直弯着腰,活得跟条狗似的,但你只是走一圈,你的腰是直着的,想走随时可以走。”夏阳抿了抿唇,然后说,“不过如果你想死,我会帮你。”
抬起头,夏阳问她:“你明明想死的,为什么又想活下来了?”
“不知道,”乔言淡淡道,“可能生活还没有那么让人绝望。”
“生活本来就这样,”夏阳冷笑一声,继续问,“你为什么又想死?”
手指将灰烬给弹开,乔言道:“因为没意思。”
夏阳逼近一步,又问:“你现在的生活有意思了吗?”
稍作停顿,乔言说:“有人让它变得有意思了点儿。”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