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杏林苑中医院里,崔厂长,哦不,现在已经不能叫崔厂长了,而是该叫他崔国生了。
崔国生颓然地躺在病床上,一双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棚,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半小时之多了,此时,他媳妇正坐在床沿儿上,低垂着头看着腕上的手表,考虑着要不要把这块手表拿去卖了应急呢。
两口子都保持着沉默的状态,甚至连身子都一动不动的,安静得像两座没有生气的雕像似的,屋里到处都弥漫着低迷、压抑的气息,甚至连空气的密度都像变大了似的。
韩明秀提着一篮子水果找到病房,透过病房的玻璃,看到他们两口子落寞的模样,心里难受极了。
过去他们在东北那边儿下放时,也没见他们这么低落过,想必是这次的事情给他们带来的重创,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承受能力了,让他们两口子都对未来失去了希望和信心吧……
“笃笃……”韩明秀敲了敲门,就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崔国生和他媳妇看到韩明秀来了,都惊讶不已。崔国生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媳妇儿也从床沿上站起来,都惊讶地看着韩明秀。
“秀儿,你咋来了呢?”
韩明秀把果篮放在病床边的桌子上,在崔国生对面的空床坐了下来,微笑说:“都多少年了,叔和婶儿看见我就不能换一句对白吗?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这句话,成功的把崔国生两口子给逗笑了,看着他们笑了,韩明秀也跟着笑起来,继续说,“今天喝喜酒的时候,正巧碰着你家崔连杰了,他告诉我崔叔病了,我就过来看看。”
崔国生听到韩明秀的话,叹了口气,说,“哎,难得你还记得来看看叔,叔现在落魄了,好多从前的朋友都不上门儿了,连亲戚都不乐意跟我们走动了,就怕我们找他们借钱呢!”
一边说着,一边苦笑起来,黄瘦的脸上带着几分自嘲的神色,同时也布满了愁云,人也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
自从被从服装厂厂长的位置上被撸下来,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他在位时,咳嗽一声都有人上来嘘寒问暖,打个喷嚏都有人赶着上门来送药荐医。
可是……被撸下来后,他在医院里住了这么久,病得七荤八素的,却只有很少的几个人过来看他。
所谓患难见真情,冷暖知人心。
从前他春风得意时,家里总是门庭若市的,如今他落魄了,家便变得门可罗雀了,那些曾经受他提携,被他照顾的那些人,如今也大半都对他退避三舍,唯恐他去求借他们……
虽说他也知道趋炎附势是人的本性,也知道人走茶凉这个道理,可事情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是感觉无比的伤心和失落。
特别是最近,家里的钱都用光了,他的住院费都拿不出来了。每每护士过来催交费的时候,他那种无奈,抑郁,失落,不甘的心理就更加强烈了,也更加痛苦了……
刚才,他躺在床上望着天棚发呆,也是在思考以后该怎么办:该怎么交上欠医院的住院费用?怎么给孩子赚学费?将来一家子靠什么生活?他要怎么去面对未来的人生?
正思考着呢,韩明秀就来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韩明秀见崔国生情绪消极,急忙说:“崔叔,你病了咋不给我个信儿呢,也好让我过来去看看你啊,今个要不是碰上崔连杰,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病了呢!”
崔国生见韩明秀抱怨他,一时间也顾不得伤感了,苦笑说:“连杰没告诉你叔为啥得病吗?哎,叔这是窝囊病的!顶着这么大的屎盆子被撸下台,哪还好意思见你们啊?”
韩明秀说:“叔,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跟您和我婶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的人品啥样我再清楚不过了,不管别人咋往您的身上泼脏水,我都不会相信的……”
崔国生听了韩明秀的话,感动得眼圈都红了,一个劲儿地说:“要是大伙都像秀这么相信我就好了,我就不用受这不白之冤了……”
韩明秀说:“叔,你也不用太难受了,更不用着急上火,俗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你现在虽然受奸佞陷害离开了厂子,但也不见得就是坏事,都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说不定出来了还是好事呢!”
“好事?这都快成过街老鼠了,还好事呢!”崔国生自嘲地苦笑起来,连笑容中都泛着苦意。
韩明秀说:“怎么不是好事呢?我今天过来就是跟你们说一件好事的。”
“好事?啥好事?”崔国生不相信自己还能有啥好事儿,所以即便是听到韩明秀说找他有好事儿,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似乎看淡了世间的一切似的……
韩明秀说:“我跟高大娘俩想合伙开个小型的服装厂,想请崔叔你给我们当厂长,负责厂子的管理和销售,当然了,咱们这个刚开始只是个小厂子,甚至连厂子都称不上,只能算个小作坊而已,不过,这是咱们自己的事业,是属于咱们自己的,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将来把它干大了绝对没问题。”
崔国生一听这个,原本黯淡的眼神一下子有了生气,他坐了起来,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你们真想合伙开厂子?还算上我?”
韩明秀说:“当然是真的,高大娘都说了,她出两千块钱,还出厂房,我出一千块钱,另外再出服装样式,你就负责招聘工人,购买机器,进布料,制衣服,另外再负责销售就可以了。”
“不过,咱们厂子的营运初期,你只能占两成收益,我和高大娘分别占四成半和三成半,等以后厂子赚到钱了,咱们会继续往里投资。到那时,如果你想增加自己的股份,就可以利用赚到的钱多往里投些,这样就可以增加你的股份了。”
“当然了,如果您现在有钱,现在往里投也可以,咱们再按照您投的钱数再重新定股份。”
听到韩明秀的一番话,崔国生两口子顿时都有了生机,崔国生媳妇说:“秀,不瞒你说,我们俩现在还欠了医院二十多块钱的住院费呢,那还有钱投厂子,不如就照你跟高大嫂商量的来吧,我们先出力,等以后赚到钱再往里投资吧。”
“行!”韩明秀一口答应下来,巴不得他们家不投呢,她笑眯眯地说,“那你可要好好保养身体,快点让自己好起来,咱们的厂子就等着你好起来后才能开始成立生产呢!”
崔国生兴奋地点头:“行行行,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听大夫的话,尽快让自己好起来,不会给咱们的厂子拖后腿的……”
“那就好。”韩明秀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手绢,手绢里包着她跟高大娘凑的三千块钱,放到了崔国生的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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