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过上几个月,觉得“腻”了,就可以撵出去或者转送他人。
现在有萧砺肯庇护她,何来委屈一说?
杨萱敛眉,轻声道:“我不委屈,只是怕给大人添麻烦……我另有两个丫鬟,住在文思院附近,我能不能去跟她们见个面?”
萧砺思量会儿,温声答:“先等两天,看看情势再说。”
杨萱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顺着原路往回走,行至灯市胡同,杨萱想起西次间光秃秃的床板。
如果她只住三五天,也便凑合了,可现在要住三五个月,说不定要住到腊月里去,萧砺总不能数九寒天也睡光板床,没床被子盖。
还有日常饭食,也不能天天从外面买来吃。
遂道:“大人,我想去逛逛铺子。”
萧砺毫不犹豫地应声好,与她一道将所需的各样东西买了回来。
只是卖菜的摊贩早晨才出摊,这会儿都将近黄昏了,根本没有买到菜,却是买了一把香葱和几只鸡蛋。
夜饭只能又在外面吃。
吃过饭,杨萱就着油灯给被子缝被头。
被面是黛蓝色,深色不显脏,她特意配了块荼白色的布当被头,使那种暗沉的蓝多了些许明亮,而且显得格外雅致。
萧砺坐在门槛上磨菜刀,磨一会儿便抬头看她两眼。
杨萱脂粉不施,钗环未戴,只腕间拢一只式样既普通的银镯子,身上穿着毫不起眼的棉布袄子。
纵然是如此平常的衣衫,却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姣美。
尤其是那张白净的小脸,被昏黄的灯光照着,似是蒙了层朦胧的金光,有种让人安定的宁静。
萧砺不由想起太子班师那天,杨萱穿着宝蓝色绣云雁纹的织锦褙子,天水碧罗裙,眸光里藏着浅浅笑意,腮旁晕着淡淡粉霞,一步步踩着楼梯走下来,长长的裙摆悬垂着,仿若九天之上的仙子。
而现在,她近在咫尺,好似仙子降落凡尘,只要他伸手就能触及到她。
可是……她是千娇百宠地养大的,只看她那双柔嫩的手就知道在家里不曾做过粗重活计,而他家徒四壁,样样都要亲历亲为。
萧砺有片刻的迟疑,可旋即下定决心,站起身,大步走到桌旁,温声道:“天儿暖和了,我不用盖被子,等明天再缝也一样,你别伤了眼睛。”
杨萱正觉得眼睛发酸,便道声好,咬断线头,将针线收拾起来。
萧砺给她倒杯水,从怀里掏出把钥匙,“我明儿有事要忙,你在家里待得烦了,就出门逛逛,只别走远了……中午时候,我会买饭菜带回来吃。”
杨萱摇摇头,“不用,我早起去买菜,在家里做就成。你午饭能不能赶回来?”
“能,”萧砺不假思索地回答,“下午我去找义父,义父中午要歇晌觉。”
杨萱迟疑着问,“范公公收养了许多义子?”
萧砺“嗯”一声,“共十四个,最小的才六岁,被义父送到丰台读书了,过年时会接回来。”
杨萱好看的杏仁眼映着灯光,好奇地问:“那最大的呢?”
萧砺笑笑,“最大的有二十五了,在六部为官。我们平常见面不多,出了东条胡同极少联系,义父也不许我们在外人面前提到他,可有事的时候大家决不会袖手旁观……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可以守望相助的家人。”
杨萱又问:“范公公待你们可好?”
萧砺将茶盅往杨萱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喝茶,自己也喝了一大口,这才答道:“很严厉,却都是对我们好。义父是无根之人,将来是要我们给他养老送终,给他承继香火。小十四和小十三都姓范,用了义父的姓氏。”
杨萱默然。
想来,前世萧砺以三品大员的身份心甘情愿给一个内侍当车凳,或许并非谄媚奉承,而是出于孝道吧。
也难怪他能升得那么快。
有范直这层关系,再加上他肯干,升迁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又思及,萧砺今天在范直面前说的话,心头轻轻颤了颤。
前世她对朝政毫不关心,这世鉴于之前的教训,多少明白了一些道理。
万晋朝重文轻武,文官势大权大,虽然不若武将升职快,但武将都是腰里别着脑袋拿命换来的军功。
军功攒够了才能升一级,而且还得有空缺才成。
萧砺竟然说要用军功抵消杨修文的罪……
而且,还毫不顾忌地说起他们十几个兄弟之间的事情。
杨萱顿觉脸颊发热,竟然有些不敢直视萧砺的眼睛,只得假托犯困,逃也似的回了东次间。
坐在床边,感受着窗外习习吹来的夜风,那股灼热才慢慢褪去。
杨萱不知的是,相隔不远的干鱼胡同,夏怀宁几乎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