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驰到程峪家门前, 下马, 将枣红马系在门口树上, “咚咚咚”敲门敲得震天响。
小厮刚将门打开一道缝,萧砺“腾”地挤进去,三步两步进了屋。
程峪正在家练字, 见萧砺进来, 放下手里毛笔, 笑问:“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不在家陪杨姑娘?”
萧砺把腰间长刀往桌上一横, “有酒吗?”
“还不到晚饭时候,喝什么酒?”程峪往墙边架子努努嘴, “前几天小九喝剩的半坛子。”
萧砺走过去, 拎起酒坛子晃了晃,就着桌上茶盅倒满,一饮而尽,连着喝完三盅, 再倒,酒坛子已经见了底。
萧砺“砰”将茶盅顿在桌子上,“再没了?”
程峪觑着他面色,问道:“怎么回事, 心里不痛快?”
萧砺不言语,片刻道:“大哥再买两坛酒, 没喝够。”
程峪默一默, 推门出去, 掏一角碎银交给小厮旺财,“去竹竿胡同请钱多过来,再去买坛酒,别买烈酒,顺道看看有什么卤味小菜置办点。”
再回来,萧砺正斜靠在罗汉榻上发呆,两条大长腿耷拉在地上,脚上的麂皮靴子磨得发毛,却干干净净。
程峪弯了唇角笑,“要成亲的人到底不一样,以前办差回来可没这么体面。”
萧砺垂眸往身上瞧,靛蓝色绣着细细松针的夹棉袍子,是他外出时候杨萱新做的。靴子原本沾了土,是午饭前杨萱用毛刷蘸了水一点点刷干净,又在火盆前烘干的。
还有刀柄上系着的大红色如意纹络子,是杨萱过年时打的,说新年图个红火吉利。
他明白杨萱待他的好,可心里梗着刺。
上一次夏怀宁说她肩头有粒红痣,他没当回事。
肩头的痣,兴许是从杨芷口中说出去的,可看到那些画……他认识杨萱少说也有六七年,却从不知她会弹琴。
这倒罢了,若是两人不曾坦裎相对过,夏怀宁怎会画得那般真切?
怎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执念?
每每想起夏怀宁曾陪她赏月听她抚琴,看着她罗衫轻解,萧砺心头就像吞了黄连般,苦得发涩。
又嫉妒得发狂。
没多大工夫,太阳已经西移,鸽灰的暮色层层叠叠地笼下来。
旺财抱着酒坛子进了门,气喘吁吁地道:“铺子都关着门,跑了好几条胡同才买回这坛酒。”
钱多手里拎个油纸包紧跟着进来,“四哥真是,小四嫂有一手好厨艺,不请我们到他家里喝,反而支使我们跑腿?”将油纸包扔给旺财,“去切一切,再看看有什么菜,炒两个端上来。”
程峪掌了灯,笑道:“你别难为他了,旺财能把菜煮熟就不错了,我去厨房瞧瞧。”
“也行,有人做就成。”钱多嘿嘿笑着,待程峪离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罗汉榻上的黑影道:“我跟小四嫂借了四亩地,打算在小沟沿开家酒楼,大哥跟我合伙干,等盖起来你没事往那跑两趟,给我镇镇场子……对了,小四嫂答应给我做的被子做好了没有?开春我得搬到小沟沿去住,她说给我烧炕。”
萧砺抿抿唇,侧头瞧见桌上的酒坛子,展臂捞过来,扯去上面的红布条,一把拍开坛口封泥,倒满一盅。
酒香清冽,透着股寒意。
一盅酒下肚,从里到外都是凉的。
钱多已看出萧砺有心事,连忙劝道:“四哥不急在一时,冷酒伤身,等上了菜,让旺财把酒温一温,哥儿几个一起喝几盅。”又想起往常一提到杨萱,萧砺眼里就沁出笑,遂道:“醉墨轩去年没少赚,四万多两银子,四哥这是娶了棵摇钱树呢……过年时还孝敬义父两身衣裳,义父乐得合不拢嘴,六哥跟七哥却没捞着好果子吃,连带着我也吃挂落。”
萧砺一盅接一盅喝酒,完全不接钱多的话茬。
钱多自说自话,“义父嫌我们不赶紧找个媳妇成家,可问题是媳妇能从天上掉下来?就是掉也掉不到我被窝里……义父偏心大哥,说以后让小四嫂给大哥张罗一个,咋就不让小四嫂给我也张罗个?”
正说着话,程峪端了饭菜上来。
菜有三道,除去先前的猪耳朵外,还有碟黑乎乎的炒白菜,一盆排骨炖冬瓜。
饭是暄腾腾的大馒头。
程峪倒出一壶酒,温上,另取了酒盅,倒出三盅,“明儿十八要开印上衙,我不能多喝,只陪三盅,你们俩随意。”笑着满饮了头一盅。
钱多陪着喝完,掂起筷子夹一口白菜,刚入口,便皱起眉,“怎么酸溜溜的?”
程峪道:“你不是想吃醋溜白菜,我特意多加了两勺醋,这排骨炖冬瓜也是你念叨好几天的。”
钱多“呸”一声吐出来,“我不舍得吃,明儿送给小十一吃。他吃过一次小四嫂做的菜,就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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