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九十九章 大结局（上）

未明之前，她还是选择相信苏瑾。

    说她自欺欺人也罢，说她痴心不改也好。追星就像谈恋爱，这种深刻的感情联系，是不局限于性别的。她不希望自己的迷恋、自己的热爱、自己的付出，只是经纪公司和“苏瑾”鼓掌间玩弄的数据。

    ……

    就在这风口浪尖之时，有一个重磅消息在圈内炸裂开来——

    ——苏瑾将在本周末，举办生日宴！

    苏瑾进圈四年半，也在圈中度过了四个生日。她不像其他明星，每次生日都要铺张大办，她每次在生日前后都要消失两天，说是享受难得的生日假期、陪伴家人。每年生日，都是爱她的粉丝们自发组织应援活动，海陆空都要配齐，为她铺开阵势。

    可今年，苏瑾突然要举办生日会！

    没有提前宣传、没有铺天盖地的通稿，工作室微博、论坛和经纪公司官网同一时间挂出了公告，诚邀八百位粉丝与相关媒体、广告商出席。

    而在公告挂出的几小时之后，工作室就通过roll点的方式，在官方论坛筛选出达到要求的资深粉丝，以实名制邀请他们参加活动。外地粉丝，甚至连来回机票和住宿都统一安排了！

    很多人只不过睡了个懒觉，再睁眼时，就发现变天了！

    苏瑾究竟是何意？

    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苏瑾突然决定召开生日宴会，是为了安抚粉丝的内心，还是……还是……

    梨娟不敢深想。她加入的那几个苏瑾后援会里，拿到见面会门票的粉丝狂喜乱舞，一分钟就刷出了99条新消息。可她却觉得，这只不过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但不管接下来的暴雨有多大，她相信风雨过后，一定会迎来彩虹的。

    ……

    周六，天晴。

    不到两点，梨娟已经抵达了粉丝会的举办地。

    生日会原定日暮时分召开，但提前数个小时，场地外已经聚满了无数粉丝。就连没有入场券的粉丝，也聚集在场馆外，希望能“碰碰运气”。

    举办生日会的地方位于近郊的一座私人花园，风格典雅。现在正值花期，郁郁葱葱的花树从花园栅栏里探出头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丛丛花朵组成的瀑布。

    生日会的主场地在花园正中心的玻璃花房，数千平米的花房足以容下近千观众。梨娟拿到票后，特地上网查了一下这个花园的所有人——不出所料，正是苏瑾的绯闻男友，穆休伦。

    花房外，苏瑾的粉丝个站、不同地区的粉丝后援会支起一个个易拉宝，引来小粉丝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和合影。还有善长画画的粉丝手绘了明信片，正在和其他粉丝交换无料。

    梨娟望着这群不知愁的小粉丝们，不知道该羡慕他们心大，还是感叹他们乐观。

    不过场内，像梨娟这样忧心忡忡的粉丝也有极为。

    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梨娟侧耳听着，发现他们正是在讨论网上关于“真假苏瑾”的料。

    有个粉丝怒道：“这是瑾瑾的生日宴！你要是不信任瑾瑾的话，那就滚出去！”梨娟认识她，那是苏瑾后援会华东区会长，年纪大，声望也高。在她身后站了好几个支持她观点的人，他们即使面对网上摆出的“泪痣实锤”，也坚持认为那是无稽之谈。

    与她对峙的是两个年轻的小粉丝，其中一个哭着问：“我们不是不信任瑾瑾，但我们想知道我们的爱究竟放在谁身上了，难道有错吗？”

    粉圈生态复杂，年纪大的粉丝并不代表佛系、理智，年纪小的粉丝也不一定无脑。

    眼看两方要吵起来，梨娟赶快调停，希望他们不要在苏瑾生日当天，吵得彼此都不愉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大家的翘首期盼中，玻璃花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保安列队检票，除了受邀前来的粉丝以外，还有不少扛着□□短炮的媒体以及西装革履的广告商爸爸。

    最近关于苏瑾的传闻愈演愈烈，很多人都在观望。

    门口，有黄牛想要闯关，和保安发生了冲突，立即有工作人员冲出来分开双方。黄牛丢了面子、眼看即将到兜里的钱要飞走，口不择言地骂：“苏瑾是什么玩意？！谁都知道她就是个骗子，呸，真tm不要脸！我看她能红多久！！”

    保安被他一声“呸”，啐了满脸吐沫。可不待保安把他叉出去，早有其他粉丝自发组成战线，与那黄牛呛声。

    “谁说苏瑾是骗子了？！”

    “谁说她红不了多久！！”

    “瑾瑾办生日会，是为了回馈真心爱她的粉丝的，连机票住宿钱她都包了！你这个黄牛漫天要价，你才是最不要脸的人！”

    “在你眼里，苏瑾就是你赚钱的工具，可是在我们眼里不是！！”

    一句句一声声，这些声音融汇在一起，如一阵巨浪，迎面打来。黄牛被那么多人围攻，憋的脸红脖子粗，却连一句反驳都找不到时机。

    能站在这里的粉丝，绝大部分在粉群里都有卓越贡献。在三次元里，他们看起来都很普通，就如这社会里的每一个人一样：他们是学生，白天有做不完的题海，晚上为苏瑾摇旗呐喊；他们是公司员工，有商务精英、也有底层螺丝钉，可他们会拿出每月收入的一部分，购买苏瑾代言的产品；还有人郁郁不得志，内向羞涩，但在网上却是一尾小青龙，脑洞大产出快……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苏瑾。

    即使他们也会因为网上的爆料而感到困惑、出现分歧，但在那些诋毁者面前，粉丝们会拧在一起，成为爱豆身边最坚实的一面盾、一堵墙，把那些伤害挡在门外。

    ……

    人流继续前进，粉丝们抛下外界纷杂的声音，踏入了苏瑾为他们构筑的这片梦幻场地。

    数千平米的玻璃花房内，数不清的鲜花围拢着，娇艳欲滴。这就像是一个童话王国，在这里可以放下一切烦恼。

    而在花房最深处，则是一个高高的台子，幕布围拢，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粉丝们有序坐下，媒体架起设备，在进行直播测试——这是苏瑾工作室要求的。

    媒体同行压低声音，刚一对上眼神，便把对方想说的话猜出个大概。

    “苏瑾真有替身啊？”

    “应该不会吧？”

    “圈子里的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之前不还有一个女星假怀孕假安胎假生产，其实是找的代孕嘛！”

    “我觉得锤不够真，泪痣说明不了什么，粉底往狠了抹，别说泪痣了，胎记都能抹平了！”

    “不过听说她爸的事情是真的……好几个狗仔被她爸找过呢。”

    “什么‘罪名’？不赡养他？”

    “对啊，女儿出名了，想咬一口肉呗。”

    “你说苏瑾突然说要开一个生日会，到底想宣布什么？”

    “这阵仗……不会是要结婚吧？”

    而粉丝们、媒体们关注的事情，拿着VIP邀请函的广告商爸爸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钱”，不管是真苏瑾、还是假苏瑾，只要能赚钱的，就是好苏瑾！若有一天，苏瑾名声败了，广告商在她身上花的钱不能收回来，那么苏瑾的存在也就没意义了。

    观众席里，暗潮汹涌。每个人都翘首看着台上，期待这苏瑾的到来。

    随着日暮落下，夜色笼罩住这片土地。坐在玻璃花房内，可以清晰地看到太阳垂落在地平线以下。不知何时、不知从何处，叆叇的烟雾渺渺漾开，如梦似幻的花房更似仙境。

    粉丝们惊喜低呼，纷纷掏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刻的美好。记者们也打开了直播设备，把场内的一切都同步传递到网上。

    而就在这时，台上的帷幕突然拉开，聚光灯从顶部落下。

    而就在聚光灯的怀抱中，一抹白色的倩影飘然而至。

    ——是苏瑾！！

    今天的舞台，设计的格外别致。明明是生日会，可舞台上并没有见到主持，只摆放着五面相连的等身高镜子。

    五面镜子如屏风一样，呈半圆形围绕在苏瑾身侧，每一面镜子里，都是她的倒影。

    她今天穿了一身及地的白色纱裙，裙摆蓬松，点点星辰散落在她裙摆上，像是倒映着头顶的夜空。

    而就在她出现的一刹那，粉丝们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这是他们抑制不住的爱意，他们追随着她的脚步，就如夜晚的旅人追着指明星。

    “苏瑾——！”

    “苏瑾——！！”

    “瑾瑾！！我们爱你！！！”

    这一声声、一句句，代表着不悔的信任，代表着无尽的爱意。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花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就在花房外，很多没有门票的粉丝久久不愿散去，他们听到花房内的欢呼声，便也跟着呼喊起苏瑾的名字。

    一时间，整片花园内外全是连绵不绝的声音。这些声音汇聚成海，托起苏瑾。

    舞台上，苏瑾强忍泪水，抬起头，注视着台下那一双双眼睛。她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我……”苏瑾开口，说出了这次生日会的第一句话。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苏瑾笑着，可眼里却含着泪。

    “我已经出道四年半了，而今天是我第一次和你们共同度过我的生日。这四年多的时光里，你们给我带来了无尽的力量。我之前在采访里曾经说过，我之所以选择艺人这条路，并不是因为有‘大舞台梦’，我只是为了给母亲看病筹钱而已。

    “和别人相比，我想成名的原因，沾染了不少‘铜臭味’和‘功利心’，我曾以为做明星只是一项赚钱很多的工作，是你们让我知道，原来艺人并不只是一个称谓。这条闪闪星途，即是自我追梦，也是一场不期而遇的邂逅。

    “在踏入这行之前，我一直是人群中最黯淡的那个人，我内向、无趣，不善表达自己。是你们的喜欢与支持，成就了今天的我。

    “——有时候我会想，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这么多的爱意呢？”

    说到后来，苏瑾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

    她身后挂着一个硕大的直播屏幕，镜头推近，女孩眼中的泪花清晰可见。可她一直在笑着，把泪水憋了回去。

    见到她的眼泪，无数粉丝焦急地站了起来，他们声声喊着：“瑾瑾，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苏瑾冲他们笑笑，继续说道：“我想要成长，想要配得上你们的支持。我希望你们走在外面，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偶像时，可以挺直腰板，大声说：‘我喜欢苏瑾！她是一个很厉害的艺人，她戏演的很好，她的综艺笑果十足，她热心公益，她待人亲切’！我一直严格要求自己，不敢踏错一步，我怕有人对我的粉丝指指点点，管你们叫‘脑残粉’。

    “我希望你们对我的爱，是出于理智的欣赏；而我也可以拿出同等的爱意，回馈你们。”

    说到这里，苏瑾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内蔓延的愧疚感，声音颤抖着吐出一句话。

    “可是……对不起。”她垂头，眼泪如珍珠洒落，“我失败了。我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当压力来袭时，我选择了逃避。”

    她的话像是一种预示，花房内寂静至极，仿佛连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苏瑾身后的五面等身镜子，像是在预示着她破碎的内心。五面镜子里反射着五个不同方向的背影，当苏瑾颤抖时，镜中的她也跟着一同心碎了。

    隐隐的不安感在每个人心里蔓延：投资商正襟危坐，拧眉倾听；媒体们推近镜头，拿起纸笔；而满心满眼都是苏瑾的粉丝们，则交换着不安的眼神，如一群颤抖着的小草；后台里，所有人聚在直播镜头前，仰着头，屏息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宣判。

    苏瑾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了接下来的这句话。

    她顶着万丈压力，就像是以一己之力，逆潮而行。

    “我是‘苏瑾’——可‘苏瑾’不止是我。”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她身后的镜子突然同时碎裂！

    大片碎裂的镜子自镜框脱落，坠落在地，发出一片声响。可苏瑾眼睛都未眨，裹在白裙里的身影依旧笔直挺拔。

    伴随着镜子的破碎，她身后的倒影也在那一刹那消失了——

    ——不！等等！那个正对着苏瑾后背的倒影，并未消失！

    它还存在着——镜中的“苏瑾”，还存在着！

    或者说，那是另一个“苏瑾”！！

    场内所有人，皆被这出乎意料的发展惊住了。他们失神地望向舞台，怀疑这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可梦境最终变为了现实，“镜中的苏瑾”缓缓转过了身。

    那个“苏瑾”也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纱裙，有着一模一样的精致脸孔。

    “她”提起裙摆，迈步踏出镜框，坚定而果敢。

    就在她踏出镜框的那个瞬间，她身上的白裙变为了黑色，一黑一白两条裙子遥相呼应，就如白日与黑夜不分彼此，也如最深的海与最浅的溪，终会汇聚到一起。

    “大家好，容我替你们解释一下。”黑裙女孩的视线落向台下，她像是在看每个人，又像是没在看任何人。“你们没看错。我身旁的人，就是你们的苏瑾。”

    她顿了顿，轻笑。

    “——刚巧，我也是你们的‘苏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