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做什么?朕可曾亏待过他?”
赵越趁势道:“是啊,他杨家满门富贵,杨坚更是位高权重,锦衣玉食,从不短缺,要那许多财宝做什么?莫不是居心叵测,想留作他用?”
“他用?”宇文赟不解,“朕听说,杨坚府中极为节俭,那财宝虽好,除去用度挥霍,还能有何用处?”
赵越连连摇头,叹道:“我的皇上,一个人纵然挥霍又能用得了多少财宝?那杨坚分明是狼子野心,图谋不小啊!”说着向宇文赟身边凑近几分,低声道,“皇上,当年宇文护藏金,为的可是训养兵马,夺取天下!”
最后四字一出,宇文赟顿时一惊,在案上重重一拍,喝道:“他敢!”
赵越吓得一缩脖子,叹口气道:“皇上,如今朝中杨坚独掌大权,百姓只知大司马而不知有皇上,杨坚之心已昭然若揭!”
宇文赟皱眉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赵越又向他凑近一些,低声道:“只要扣他一个骄恣擅权之罪,就可……”比手做一个杀的手势。
宇文赟心头突地一跳,下意识摇头:“无论如何,杨坚功在社稷,也曾有恩于朕,更何况,他还是朕的国丈。藏金一事不过是你的猜测,并无实据,此话再也休提!”
赵越见他意决,虽然心有不甘,可是心知再说无用,只得无奈闭嘴。
匆匆又是半年有余,随国公府中,皇后朱满月平安诞下一子。小皇子回宫之日,后宫嫔妃齐集,都来向皇太后祝贺。阿史那颂欢喜不已,将小皇子抱在怀中爱不释手。宇文赟闻讯携三后赶来,看着太后怀中小小的婴儿,也是喜不自胜,得意之下,即刻传旨,皇长子取名宇文阐,立皇太子。
朱皇后大喜之下,即刻拜倒替宇文阐谢恩。杨丽华立在皇太后身侧,看着宇文赟满脸飞扬的神采,不禁暗暗咬牙,袖子里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自己的女儿已有半岁有余,他竟连正眼都不曾瞧过,那才是他第一个孩子啊!她和他的孩子!他纵然对她已经无情,孩子何辜?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儿吗?看着朱满月满脸的喜色,杨丽华的嘴角勾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什么五后并立,她杨丽华才是后宫之主!
小太子宇文阐满月,皇太后早早传下懿旨,太子年幼,不必劳民伤财,外臣也不必到贺,只召众命妇进宫,为小太子庆祝。
各级命妇依旨进宫,齐聚御花园内,庆贺国有储君,皇室有后。宴至中途,朱皇后抱出小太子,接受众命妇的祝祷。众命妇大多已为人母,看到粉妆玉琢一个小人儿,都是欢喜不尽,齐声夸赞。
杨丽华当先上前,将一枚镶金嵌玉的长命锁挂到小太子脖子上,含笑道:“小太子身来富贵,倒不必祝祷,只盼他平平安安地长大,无病无灾!”
朱满月心中对她盛满感激,抱着小太子福身相谢。紧接着,元皇后、陈皇后、尉迟皇后三人也相继上前,送上给小太子的贺礼。虽说三人心里说不出的嫉妒,脸上却都挤出一脸欢欣的笑容。
四位皇后之后,各府命妇也纷纷上前,一时各式金锁、金项圈堆满小太子身前,各种祝祷之词从众命妇口中源源而出。朱皇后一脸笑意,一一颔首相谢。
独孤伽罗坐在众命妇之首,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太子,想着他出生时那粉粉皱皱的一个小人儿,心中较旁人对孩子倒多些疼惜。
朱皇后得她照应长达半年之久,此时听过众命妇的祝贺,抱着小太子走到她面前,盈盈施礼。
独孤伽罗连忙将她扶住,摇头道:“君臣有别,臣妇不敢逾越!”顾自行了一礼,才向小太子仔细打量,含笑道,“几日不见,这眉眼长开,越发喜人了!”
这几句赞誉从她嘴中说出,倒较旁人的溢美之词更加真挚。朱皇后泪盈于睫,轻声道:“若不是夫人倾力照应,又哪有朱氏今日?更不论太子。”
独孤伽罗轻叹:“这也是皇后有福,又何必时时提起?”心里暗叹:是啊,女儿杨丽华拼尽一身的气力,想要生下皇长子,为自己在后宫争取最后一丝希望,哪知道到头来,只得了一位公主。如今,朱皇后念着自己母女对她的好,但愿日后,她母凭子贵,也能对丽华多一些照应。
她心中如此想着,手指轻触婴儿小手,含笑唤道:“小太子……”话刚出口,突然惊道,“啊,太子的手怎么这么烫?”
朱皇后一惊,连忙去摸儿子小手,果然触手滚烫,再探儿子额头,也是烫得吓人,只是这么一会儿,婴儿一张白嫩小脸儿已经涨得通红,咧开小嘴儿,竟然哭不出声来。
这一下,朱皇后顿时慌了手脚,连声道:“这……这是何故?方才还好好儿的!怎么……怎么办?”这一声喊,顿时将满殿的命妇惊动,众人齐齐向这里围来,却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惧意。
古往今来,这后宫的争斗除去君宠之外,子嗣的争斗更加惨烈,一个皇子要想长大,不知要经过多少凶险,更不用说刚刚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皇子了!
独孤伽罗见朱满月手足失措,忙连声安抚,让她镇定。杨丽华赶过来,看看她怀中的婴儿,也是急得跺脚,连声命道:“太医,还不快去传太医!”
四周服侍的宫人已经吓傻,被她一喊,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有五六人向外冲去。杨丽华向朱满月道:“妹妹别急,想来是这御园中风大,阐儿太小,着了凉,我们先抱他回去,等太医瞧过就好!”
朱满月早已吓得没了主意,听她一说,立刻点头道:“是啊,方才出来时还好好儿的!”看到儿子小脸涨得通红,心痛得直掉泪,忙抱着回殿。
皇太后阿史那颂也闻讯赶来,看到宇文阐的模样,也是惊得手足失措,一迭连声催人唤太医。
不久,几名太医先后赶到,替太子诊治之后,不禁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太后焦急,连声问道:“太子是何病症,还不快用药?”
一名太医起身回道:“回太后,太子不是生病,是中毒!”
一句话将在场所有的人震住。朱满月大惊失色,忍不住哭出声来,颤抖着抱住小太子,连连摇头。
杨丽华变色道:“怎么会中毒?小太子今日可曾吃过什么?太医,你快设法医治啊!”
太医向她行礼道:“杨皇后莫急,太子并不是误食什么中毒,而是有人将毒物涂上他的肌肤,由肌肤渗入!”说完示意朱皇后将孩子放下,卷起他的衣袖,露出白嫩肌肤上一团黑印,“就是在这里涂上毒药,若是大人,自然不会受害,可是太子年幼,会立刻中毒!”
阿史那颂变色道:“这……是何人向太子下此毒手?”
独孤伽罗忍不住道:“太后,当务之急是为太子驱毒,下毒之人要找出来,却不是非此刻不可!”
朱满月也连连点头,落泪道:“太医,求你救救太子,他……他还这么小……”
阿史那颂向独孤伽罗深望一眼,点头道:“不错,太医,请你快些为太子解毒!”
太医躬身领命,取银针扎在婴儿手臂要穴,阻止毒气扩散,再开药方命人飞速前去取药,口中叹道:“幸好及时发现,若再晚一些,怕就回天乏术了!”
朱皇后听得直落泪,连连点头:“幸好随国公夫人发现阐儿手烫,我……我竟然不曾留意。”心中又愧又悔,泪水不断落下。
独孤伽罗心中焦灼,向太医问道:“这是什么毒药,如此迅猛,太子可能承受得住?”
太医回道:“原不是什么猛药,只是用在婴儿身上会引发高烧,再隔片刻,又会全身冰冷,到那个时候,这小小的孩子,怕就……”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连连摇头。
阿史那颂变色道:“是何人下手,手段如此毒辣?”
朱皇后落泪道:“方才还好好儿的,只是抱出去见见众位夫人,紧接着,国公夫人就发现阐儿的手发烫。”
也就是说,外边接触过婴儿的人都有嫌疑!
阿史那颂皱眉,向独孤伽罗望去一眼,见她正低头凝眉思索,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
这一生,她一直以独孤伽罗为敌,恨独孤伽罗夺去了丈夫之心,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独孤伽罗之智,无人能及。如今,有人谋害太子,她必要找出这个人来,有心向独孤伽罗求助,可是,多年的宿怨,她终究还是张不开嘴。
而此时独孤伽罗已迅速将之前的事情回想一遍,第一个接触太子的就是杨丽华,其次是三后,然后是各府的夫人。
这些人中,谁要除掉太子?这个孩子还未出世,是杨丽华一力承担,将朱满月送入随国公府,何况她再不能生养,除去太子,对她并没有好处,所以最没有嫌疑的就是她。难道,是三后?
独孤伽罗皱眉,回头向殿外望去一眼。四后之中,只有朱满月因父亲获罪,家道中落。另外三后却都是朝中重臣之女,一举一动无不与朝堂息息相关,都有谋害太子的嫌疑。甚至那些道贺的命妇,私下或与后宫有什么勾连,受命下手,也未可知。可究竟是谁,一时间无从得知。
这个时候,奉命取药的太监已经赶回,太医将药渣滤净,以药汁在太子身上擦抹,几次之后,太子的症状果然减轻,小嘴儿一张,哭了出来。
太医吁一口气,向阿史那颂和朱皇后行礼:“太子年幼,不宜内服汤药,只需用此法擦拭驱毒,明日就会无恙!”
朱皇后松一口气,连忙点头。
虽说太子有惊无险,可是如此一来,一场庆贺的宴席也只能不欢而散。独孤伽罗辞过皇太后与众位皇后,随着众命妇一同出宫,一路之上,细查各人的神色,却始终找不出任何的端倪。
杨坚本以为她进宫饮宴,必然要至晚方归,哪知道她早早回来,一问之下,也是诧异万分,二人推敲良久,实在难以猜测是谁,只得罢了。
事隔两日,宫中突然传出消息,说朱皇后亲自请命,将小太子交由杨丽华恩养。
独孤伽罗闻报,脑中顿时灵光一闪,整个人震惊莫名,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有一句:居然是她!居然是她!
太子中毒,却不会立即丧命,那症状又能立时被发现,显然动手的人并不想要太子的性命。而如今,朱皇后将太子交杨丽华恩养,表面看来,是因为她没有任何权势支撑,而杨丽华背后有整个随国公府,将太子交给杨丽华抚养,是给太子最强大的保护。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此事最大的获利者,就是杨丽华!
原来,竟然是杨丽华下毒,只是为了借机将太子握在自己手中,如此一来,她自己虽没有生下皇子,也与生下皇子无异!
可是,那是自己的女儿啊,从小温和宽厚、豁达随意的丽华,独孤伽罗又如何能够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再转念细想,独孤伽罗心中又掠过深深的无奈。是啊,皇帝对杨丽华早已爱弛,而杨丽华再也不能生育,如今她只是拼命让自己抓住能抓住的一切,为自己的未来一搏,也无可厚非。但愿日后,这个孩子当真能成为她的倚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