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望着诏时。
“作为前辈,不妨教你句话。”诏时看着季心然,“这个世界没有好坏,只有私心。”
“私心。”季心然喃喃地重复了下。
“对,私心。无外乎是私心大或小而已。”诏时笑了笑,“你的自由没有干涉到别人,即可以算得上常规意义的‘好’;而一旦私心膨胀,彼此干涉,就难以说得清了。”
“就像没有绝对意义的‘绝对自由’,也没有绝对意义的公平、善良,或是你认为的所有美德。”诏时难得开了堂课,“所谓‘好人’,不过是种维护大众权益的借口。”
季心然大脑一片浆糊。
“举个例子吧。”诏时看着她,“假如我是‘死神’。我判定一个杀了几户人家的人有罪,所以裁决了他,为民报仇,算是善良吗?”
季心然恍然像是回到小时候,被人当面问“1+1=?”的问题,反而不敢答了。
“如果这个人,还有个三、四岁大的孩子,需要他一个人养育,对于失去唯一亲人的孩子来说,我算是好人吗?”
季心然语塞。
“假如这个杀了几户人家的人,实际上是被那几户人家的人联手暗害、夺了他的家业、害死他的妻子,他也只是为复仇才这么做。我算是做了对事吗?”
诏时句句紧逼,季心然彻底答不上来了。
“所以你应该懂了。‘死神’,也只不过是仗着能力,满足私心的自大者。”诏时自嘲地笑笑,“所以法律只用事实来裁决。人性,比你想的复杂的多。”
季心然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前方的诏时。
清冷的月光洒在这凝视月亮的人身上,使得他周身都沾染了些来自夜空的气息。
季心然恍然觉得,如果存在死神,那三年前的他也一定和现在一样,曾坐在高楼某处,独自凝望月亮。
“我……不知道。”季心然低下头,用了在政治课上听过的词,“我觉得……你这是诡辩。”
诏时笑笑,似乎感觉让十七岁的她去理解,还为时尚早。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季心然先开口,鼓起勇气看着他,声音很轻,“这样的‘自大者’……我并不讨厌。”
诏时反视回来,目光微动。
“莫不如说……还有些喜欢。”季心然沉浸在思绪中,“无论怎么说,他制裁过很多钻了漏洞、为非作歹的人,没有乱用能力……这已经很难得了。”
“喜欢?”诏时再次笑了。
“嗯。”季心然认真地点头,“用自己的私心承担骂名……这种私心还是很不错的。”
“不。”诏时摇了下头,似笑非笑,“我是问,你喜欢?”
“对啊……啊。”季心然才听出诏时的戏谑,顿时脸更红,恨不得钻到树皮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喜欢’,是指……”
“不用反复表态了。”诏时难得笑得有几分开朗,“用我帮你介绍,认识下吗。”
“不……不用,谢谢。”
季心然差点咬到舌头,真后悔说过这样的话,看诏时的意思,大概要被当很久的笑柄了。
“不用客气。我相信他听到‘表白’,也会开心的。”诏时确实不打算放手,“说不定你和那个‘好人’,意外地合得来呢?”
“我……”
季心然真想快速跑走,但可惜跑不快,而且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等下。你认识……‘死神’?”
“嗯?嗯。谁知道呢。”诏时微微一笑,“干我们这行的,总得彼此有些联系。”
“他……还活着?”季心然一愣,如果“死神”还活着,三年间他在哪里?
“你该走了。”诏时恢复平常表情,提醒她时间。
“……嗯。”
季心然还有很多想问的,只能先压下来。诏时的性格她算是领教过了,这个人,绝对可以上一秒微笑,下一秒一言不合就杀过来的。
服从是她唯一的自由。
“谢谢你。”默默走了两步,季心然感觉不管怎么说,还是很开心能再见到诏时,转身回头,“如果有……”
……机会,还能再去找你吗。
身后的街道只剩一片空洞。
……真的是偶遇。来去都行踪莫测的人。
季心然苦笑下,默默转过身,继续向家的方向走去。几条街,走得既孤独又漫长。
终究还是得面对一个人的小区。
季心然垂着头,想着心事,穿过一群在小区院落中喝酒打牌的人,走向最内侧的幽暗楼门。
完全没注意到,一直有目光,跟随在身后,隐于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