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在董咚咚的照顾下,开始吃东西,也能配合医生的治疗了。她的身体日渐康复,但记忆依旧断断续续的,大多时候不会记得白一尘和董咚咚,而把他们错当成了白翦风和那渔。于是,他们就只好将错就错,在云鹤面前扮演着恩爱夫妻,期待着她能尽快恢复记忆。
无奈之下,白一尘把苹果本搬进了木屋,一边工作一边陪伴云鹤。而贴身照顾云鹤梳洗、吃药、聊天和一日三餐的工作,更多就落在了董咚咚身上。
他讶异的发现,这小妞儿不但把小木屋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有他、云鹤以及十四他们几个饭量大如牛的家伙,每天的饭菜供应也丝毫不在话下,她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喝着她泡的松针茶,望着桌几上,用玻璃啤酒瓶盛着的一大束浅紫色野花,不禁暗暗的唇角染笑。曾几何时,她不再需要旁人特殊的照顾,她就像个小小的发动机,源源不断的把能量和光热,分享给身边的人。他发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这个女人。于他而言,她的独一无二再无人可替代。这种感情,出于爱情,又远远超越了男女之情。她,就是自己心尖上,那曾经缺失的一角。她的回归,才能让他的心完美无缺。
董咚咚知道云鹤曾经最喜欢读诗,可惜现在眼睛看不清了,再看不了那些线装古籍。便坐在她床边,为她轻轻念着诗。一首接着一首,一本接着一本。有时候,云鹤的眼睛会忽然一亮,结结巴巴的说上几句以前的事。这让白一尘和董咚咚都十分惊喜。
不过,云鹤记住的都是一些趣事,关于儿子白翦风的,孙子一筝和一尘的,也有儿媳那渔的。但关于自己的,几乎没有。至于白熙湖,似乎这个人在她记忆中,已经完全不存在般。
医生说,这种选择性的记忆缺失,属于人体的自我保护。人类在经历了巨大痛苦后,将无法吞咽的伤害,用强制性遗忘来治疗,是活下来唯一的可能性。
被自己的至亲之人,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三十几年,落下了一身痛病,又差点在大火中丧生,这一系列的灾难性打击,足矣击垮一个强壮的男人,何况一个柔弱女性。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所以,恢复记忆,只能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云鹤在一个人发呆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一遍一遍咏诵《心经》,声音时大时小,时高时低。这一日,她夜里大约做了噩梦惊醒。整个人像中了魔一般,突然在床几上跪倒,一边狠狠磕着额头,一边开始诵经。
“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神经质的叨念着。
与此同时,她整个人都会不停的颤抖着,不多时冷汗就会浸湿了衣衫。无论白一尘和董咚咚怎么安慰,都毫无疏解之像,最终不得已,只能用上一些镇静剂,才能让她平静下来。没办法,两人再不敢离开她左右。
因为木屋并不宽敞,云鹤自己睡在一张单人床上。还好是夏天,白一尘和董咚咚索性就在厅里铺了竹席,和衣而卧。本来,这还真是他们在破冰之后,更亲近的相处机会。可惜碰到了非常时期,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云鹤病情上,更像一对难兄难弟,时时刻刻在心里绷紧了弦子,又紧张又疲惫。今夜又这么狠狠折腾了一通,董咚咚又累又困,精神已经有涣散的趋势。
山上的山风阴冷,墓园里杂草众多,蚊虫和壁虎都在木屋房顶上,肆无忌惮的游走着。时不时的,窗外还有怪鸟的啸叫声。董咚咚实在睡不着,她披着毛巾被坐起来,又围住自己的头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机警的盯着忽悠忽悠直响的木门。
“叔叔,你说……会不会有鬼?”她哂笑着:“你说过,这里曾经是墓地……那会不会有个把儿,迷路的冤死鬼,回来转转……夜洄刚刚写了个鬼故事连载,就是讲墓地的。”
“或许会有啊……”他拉长声音,故意眼神阴森森道:“据说,曾家有位老爷,生前娶了九房姨太太,各个貌美如花。可惜,这位老爷短命,不到五十岁就驾鹤西游了。他的大儿子为了争夺家产,就假借老爷之命,强迫九房姨太太殉葬。有三个是自己上吊死的,还有三个喝了鹤顶红,肠穿肚烂而亡。最后两个,是活生生被钉进了石棺,闷死的。后来,守墓人还经常能听到,指甲挠在石板上的断裂声,和奄奄一息的挣扎声。”
董咚咚咽了一口口水,把毛巾被抱得更紧了,笑得特别生硬:“还……还有……还有一个吧。”
“还有一个,可没人知道她去哪了。不过,每到十五月圆之夜……”白一尘凑近了,低低道:“有人会看见,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披肩散发的,坐在石碑上唱歌……”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悠悠的女声,凄凉的唱着一首委婉的曲调。
董咚咚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她瞪着对面的白一尘,后者也讶异不已,绝对不像假装。
“鬼……真的有鬼!”她尖叫一声,扑入他的怀抱。他始料未及,但已经本能的紧紧抱住她,又从身后拔出了一把军用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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