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排长矛就像是锋利的牙齿。那道口子向后一直裂伸,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些鸟巢连接在一起,向前则钻入了白色的瀑布后方,不知道哪里是头。有数道千级台阶分布崖壁之间,不过他们走的并不是台阶,而是用绞盘吊篮垂直上下。看着那些没有护栏的羊肠台阶,岳阳忍不住道:“这里的确是易守难攻的壁垒,只是上下出入,也太麻烦了一些。”
郭日念青笑道:“为什么要上下出入呢?我们是为了迎接你们这些尊贵的客人,才特意下来的。否则平日,除了士兵锻炼,或者是商人来往,其他人根本就不会上下的呀。”
岳阳奇怪道:“不上下吃什么?”
郭日念青道:“上面很大,我们可以自给自足。”
吊篮缓缓上升,岳阳很快又注意到,这个吊篮正中系绳子的地方不是直接悬在吊篮上的,而是一组动滑轮,而绳子的末端,系在另一组动滑轮上。两组动滑轮间隔约有十五米左右,如此算下来,从地面到雀母,大约有二三十组的动滑轮,这显然又是戈巴族人创造的一个机械奇迹,既解决了绳索长度的不足,又解决了吊篮的起重能力低下。这一点在森苏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据传说,这些吊篮的确是戈巴族人带来的奇迹,不过现在,雀母人已经学会自己制造这样的吊篮并进行了改进,最大的吊篮起重能力是五十头牛。郭日念青暗中狠狠地剜了森苏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不应该把这种秘密告诉外人。岳阳敏锐地捕捉到这一表情,同时他也注意到,郭日念青虽然一直笑脸盈盈,但是每说一句都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岳阳心想:“唔,这种小心的态度,是怕怠慢得罪了我们呢,还是有别的用意?不过,我们是初来,难道前天晚上那些敌人来过?不,我们走的是最近的一条路,并且追上了与我们走同一条路的那几个人,其他的人没有地图,而且被鲁莫人追击,体力也不如我们,他们比我们快的几率几乎为零;就算比我们提前到达这里,他们也只会引起雀母人的警觉,他们会不会说当地话还不确定,那么这些雀母人见到我们时就不是欢迎了。如果……”岳阳排除了各种可能性,最后得出结论是:“这个郭日念青,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外交家,应该是国王身边的亲信,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对我们没有恶意。这里山清水秀,不知道有没有另一个玛吉阿米等着我呢?嗯嗯……”
谈话间,吊篮渐渐升到了顶部,卓木强巴等人惊异地发现,供雀母建城的裂缝在下面看不是很大,到了这里才发现,裂缝上下端高度约七十米,进深恐怕得用公里计算,起码在万米以上,两旁的裂宽那更是无法计量。卓木强巴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些裂缝并不是人工制造,而是圣域的第三层平台岩壁形成初期受力不均,造成上下断裂,而形成了第二层平台和第三层平台之间的一个小平台,整个雀母,就是坐落在这处小平台上。
雀母可以称做一座奇迹之城,到处都是戈巴族留下的古文明。平台边缘那一溜刺天长矛,在下面看和普通长矛没有什么区别,到平台上一看,每一根都足有一米直径,刺向天空高低不等,最长的估计有六十余米,最短的也有四五十米,应该是为了防御那些巨鸟而准备的。这些巨矛斜斜地刺向天空,为了保证它们被固定在边缘,埋入岩体的部分起码也要有露在外面这样长,这让他们想起了在倒悬空寺里攀爬过的那些铜柱,天知道这些粗大的柱子是怎么被浇铸出来的。巨矛之间间隔十余米,有护栏,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不慎从边缘跌落。巨矛表面光亮如新,发出黄澄澄的光芒,很难让人相信,这些巨矛已经屹立了千年之久。铜合金,真是一种让人称奇的技术。
而在裂缝的顶端,还能看见一个个圆盘形的东西,就像一面面巨大的镜子,正是那些圆盘,将外面的光引入雀母城的深处,使整座平台几乎保持了同样的光亮程度。据森苏说,以前那些圆盘的数量还要更多,因为有些掉下来,就再也放不上去了,而没有人知道,那些戈巴族人是怎么把这种圆盘放上去的。除了圆盘,顶端还有密布的管道物,用望远镜仔细察看,那些竟然并非什么管道,而是他们在倒悬空寺见到的那种缠绕一切的植物,不过那种植物在这里似乎用作了别的用途。它们的一端沿着裂缝向外生长,沿着外壁爬了上去,应该是直接没入了瀑布之中,随后它们那种奇特的生理特性,使瀑布中的水被汲取到雀母城内,再通过岩壁中开凿的管道沟渠,将这些水引入了雀母城内的家家户户。
再接近平台边缘一点,他们已经看见了转动吊篮的士兵,没想到,吊起他们一行近五十人的,竟然只有两名士兵。随着吊篮一点点高出平台,雀母,这座朗布王国的都城也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
看着眼前那广袤的草场,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这就是雀母,难怪共日拉村的迪乌大人告诉他们,这里是没有森林、十分明亮,并且不怕共命鸟袭击的地方。这里与穆族的遗迹完全不同,巨大的草甸好似在这里铺上了翠绿的地毯,无数牛羊在草甸上悠闲地啃食青草,远处有成片成片的农作物,其中以青稞和玉米为主,另有蔬菜瓜果,分片种植,井然有序。向左看不到头,向右看不到头,这里完全就是独立于森林之外的另一片空间。
胡杨队长则立刻想起了印加的马丘比丘以及美国的弗德台地,雀母之城简直就像那两处奇观的综合体。向外向下看,雀母之城绝对算得上他们在第二层平台所见到的最高所在,第二层平台上那些起伏的丘陵、绿色的屏障尽收眼底,只站在这王城的边缘,就足以感受到那种雄睨天下的气概;而向内向上看,整座王城依山而建,凿石开窟,鳞次栉比,梯田般高起,庄稼和房屋一环一环交替建造,一直延伸到第三层平台的崖壁之下。举目左侧,则可见生命之海白浪卷岸,飞鸟翔空,天坠银幕,数道彩虹在瀑布后若隐若现,横跨王城天空;放眼右侧,则是密林绿洋,远山渐小,丘壑起伏,构筑成绿色沙堡,林间偶有风袭涛声,与左侧的浪拍海岸汇集成华丽的交响乐章。
若方才在生命之海,带给他们的是震撼心灵的壮阔奇景,那么此时站在王城雀母边缘,享受到的则是一种安详、宁静,天地悠悠,和风习习,那是一种可以净化人心灵的美。亘古山岩,大地泽被,亿万年凝集成了一种禅意,心随风动,意兴潮涌,登临绝顶,俯瞰众山的强者心境油然而生,仿佛人人都化做一尊山岩,沉浸在那份平宁之中,任衣衫猎猎捕风。
便在此时,卓木强巴和巴桑心生警觉,卓木强巴叫道:“小心!”巴桑则闪向一旁,架开身后来袭,同时喝问:“干什么?”
吕竞男在卓木强巴出声的同时就向一旁避开,但张立、岳阳等人就没有那么快的反应了。胡杨队长腿上有伤,自不用说,张立还沉浸在对雀母的赞叹之中,突然感到身后有风声,待想避开时,已经被身后的武士牢牢擒住。岳阳就地一滚,被四五个壮汉扑在身上,也很快被擒。唐敏侧身一避,正好撞入一名大汉怀里,还没来得及发力,就被限制了双手,动弹不得。巴桑马上抽出枪来,却被卓木强巴握住了枪筒。只见那些武士将张立、岳阳、胡杨队长推至身前,唐敏也被森苏反剪了双手,像拎小鸡似的提到胸前,唐敏咬着牙没发出叫声。
吕竞男也已经取出了枪,正面面对着三名大汉,三名大汉不敢过于靠近,也不散开,两方就这么对峙着;亚拉法师则在混乱中失去了踪影,地上躺着四名昏倒的大汉,吊篮外的雀母城内一片喧哗,远远传来追赶之声。
“别动!”郭日念青一改笑容,面目突然变得冷漠狰狞,指着巴桑手中的枪道:“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我们知道,那是很厉害的武器,但是,你们想置同伴的生死于不顾吗?”
一个暗示,张立、岳阳、胡杨队长三人被推至前面,唐敏则被森苏提着,悬在了吊篮之外,只要森苏一松手,就会直坠数百米高空。吕竞男心中一惊,看来对方仅从他们的对话和举止中,就辨明了各自的关系,在第一处奇迹面前并不急于动手,而是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是一场精心算计过的阴谋,难道是这个小矮子导演的?他太狡诈了!
卓木强巴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