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些关于家庭教育的观点有道理,可是你蒸的馒头真的好难吃。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我可以帮马飞改善伙食。对孩子来说,知识的营养固然重要,但身体的营养更重要。”
这下马皓文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笑了,认真地点点头。
不知怎的,小高老师忽然红了脸,声音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好吧,再见。”
“再见。”
“在这个陪着枫叶飘零的晚秋,才知道你不是我一生的所有……”
这首名叫《晚秋》的流行歌曲正在火遍大江南北。马皓文平时不怎么听歌,但是今天总觉得心里胀胀的,喉咙里痒痒的,总想要唱歌。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书架,随手抽出本菜谱,看了看,直接扔进了垃圾筐。
忽然,马皓文感觉到异样,回头一看,发现儿子一直盯着他坏笑。马飞冲爸爸挤挤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啧啧,充满调侃的意味。马皓文突然有种心事被撞破的感觉,悚然一惊,不由开始重新审视儿子。
马飞转过身去,又开始读书,跷着的二郎腿却有节奏地抖了起来。
“心中藏着多少爱和愁,想要再次握住你的手……”
这以后的每一天,下午马皓文接儿子放学时,小高老师总会拎着盒饭与马飞一同出来。三人走到校门外的大槐树下,把饭盒依次打开,摆在垒花坛的矮砖墙上。
爸爸的饭桌与小高老师的饭桌,就好像学校食堂与御膳房的区别!马飞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常常来不及找筷子,直接上手就抓,吃完还要把每根手指都舔得干干净净。
马飞吃饭的时候,爸爸和小高老师就站在一边热烈地聊天。爸爸讲话也像是有魔法,不管说什么,总能逗得老师一直笑。
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远远的教学楼阳台上,有一个人每天都注视着这一切。
他静静地站着,脸色阴晴不定,直到看见小高老师满脸喜悦地拎着空饭盒走进校园。
他鼻子里冷哼一声,转身下楼了。
“那多少往事飘散在风中,怎么说相爱却注定要分手……”
深夜,学校的油印室里光线幽暗,小高老师一个人在里面印卷子,哼着歌给自己壮胆。背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小高老师警觉地回头。
“谁?”
等看清来人,不由吃了一惊:“……阎主任?”
阎主任轻轻关上门,从阴影里慢慢踱到灯光下,动作轻柔却带着一股杀气,犹如一只即将捕猎的黑豹。
“了解一下马飞的状况。他期中成绩怎么样?”
小高老师一听到马飞的名字,连忙热情地介绍道:“还不错,从垫底升到倒数第五名了。虽然进步幅度还不够大,但自从他爸爸和他在一起之后,这孩子精神面貌真的有改变。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眼睛里有光了。”
“什么光?贼光?”阎主任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八度,“你呀,经验太少被表面现象蒙蔽了。从东北到华北我教了三十年书。到底是咸鸭蛋还是臭松花,我一眼就能分得清楚。”
小高老师后退一步:“您什么意思?”
阎主任冷笑:“作弊!你确定他没有抄袭吗?这种学生什么干不出来?你要是监考再松点儿,他能默写整本儿的新华词典。”
小高老师涨红了脸:“监考的时候我很认真。您这么说是毫无根据的。”
阎主任又向前逼近一步,完全站在了日光灯管下。他探头盯牢小高老师,灯光令他鼻梁两侧和嘴巴下的阴影更深了,更像一只豹子。
只听他厉声喝道:“小高老师我必须提醒你注意自己的立场!包庇坏学生,就是对那些好孩子最大的不公平!最近,学校里可有很多关于你的风言风语……我觉得,作为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男女关系方面,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一点?”
“您,您说什么?”小高老师又惊又怒,掩住口后退两步,又猛地站住了,声音也高了起来,“这话谁说的?让他面对面对我说!”
阎主任直起身,抱起了双臂,饶有兴味地微微笑道:“干吗这么生气?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从明天起,我会每天去你班里检查教学,希望关于他的纪律问题,你没说假话。还有,马飞的任何作业、试卷都必须交给我亲自批改。”
“为什么?我是他的班主任……”小高老师挣扎着说。
“我是教导主任!”阎主任的语气又冷峻起来。他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想起什么,回头扔下一句话:“别忘了,煤球再怎么洗,永远也不会变成钻石的。”
说罢,摔门而去。
小高老师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站着。
背后的自动油印机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声,卷子堆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