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活的爽快,憋憋屈屈的,就算真正拿到项目,又有什么开心。
她回到房里,把二蛋的臭袜子从床底下扫了出来,正准备喊他洗了,就见邓淳歪着脖子站在门上。
“我没有偷过我妈妈的手表。”他说。
陈丽娜点头:“嗯,我知道,我也信你。”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邓淳坐地上就嚎开了:“真没偷。而且,她后来自己找着了,可她把表又悄悄藏起来了,啥也没跟我爸说。”
也许对于邓妻来说,觉得多大事呢,孩子都打过了,手表找回来就偷偷藏着吧,他还小,会忘了这事儿的。
可是邓淳给爸爸拿大皮鞭抽过,更重要的是那种蔑视和恨不成材的眼神,让孩子忘不了。
所以,邓淳就叛逆了,因为,大人的行为不端,孩子有样学样,又怎么可能再听话。
妹妹忙着给邓淳擦眼泪呢,突然就跳开了:“爸爸,爸爸。”
聂工才从外面进来,抱了抱妹妹,见邓淳在哭,也抱了抱他。
在聂工来说,对儿子都这样,糊弄一下,以表安慰。
但在邓淳这儿,这等于是莫大的慰籍。
聂工给陈丽娜简单的讲了一下苏向东就是苏东,以及,他正在带着考察团前往矿区,并进行汽车厂开发的事。
总之就是,他带着钱和项目,手里还握着一个恶魔,来的轰轰烈烈。
“他们是开着车出发的,从上海到咱们矿区,好几千里路呢,苏向东半途先到哈密提人,再折回呼和浩特,跟他们前往矿区开发新厂的大部队汇合,就会带着宋谨,前往矿区。”聂工说。
陈丽娜不太明白:“那苏向东到底想干嘛?”
“我们去农场查看过宋谨的房间,房里有一些他写来用思想意淫,以及猥亵刘小红的东西,苏向东握着那些东西,如果散播到矿区,就可以制造恐慌。毕竟强奸,猥亵幼童的人,是人们最恨的。那么,到时候他再把宋谨交给公安,他是不是就是一个大好人,矿区人民心目中的英雄?而卫民呢,如果只看表面,是不是也会非常的感激苏向东?”聂工说。
陈丽娜竖起大拇指了:“确实,上辈子虽然苏向东黑,但民间对他风评很好。”
接着,陈丽娜就说起季怀山的事儿来。
她把季怀山给自己送巧克力的事情坦然的给聂工说了一遍,就说:“如果口岸上的领导是季怀山,那我们毛纺厂的布料肯定不能被作为出口,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不知道我们76届的同学里,怎么会混进那么一颗老鼠屎来,他自己家里并不富裕,孩子还多,他居然有脸给我送巧克力。”
聂工要抚额了,魅力无边的陈小姐,得亏有个贺敏打前阵,要不然,她似乎往那出差,都能碰到仰慕者。
于是他问:“这笔生意,是不是对你非常重要?”
“当然重要了,毕竟咱们批发,一次才能卖多少布出去,而口岸上出口,那是成吨成吨的,我们又是边疆唯一的毛纺厂,这个业务,就该我们来做。”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呢。
进门来一个穿着军装,戴着红肩章的年青士兵,见聂工开门,就给他敬了个礼:“同志您好,陈丽娜同志在吗,这是我们领导给她送的信。”
“你们领导,是季怀山吗?”聂工问。
“是。”
陈丽娜回头看了:“我就是陈丽娜,怎么啦?”
“我们领导说,他已经订好包厢啦,晚上俩人一起吃个饭,他有很多事,要跟你聊聊。”士兵说。
聂工于是问陈丽娜:“你还想见他吗?”
“我不想见一个老婆孩子饿肚子,却请别的女人吃饭的男人,而且,他还拿我的布来卡我,卑鄙无耻,我要上访,告他。”陈丽娜气的手舞足蹈,声音居然有点像黄花菜。
“那我帮你去见他吧。”聂工于是说。
季怀山,掰腕子,击太阳穴,这是还没给打清醒呢。
事实上季怀山为什么在给陈丽娜骂了一顿之后,还约她呢,是有这么个原因。
他回房之后,看那盒巧克力看了半天,回头,就给妻子打了个电话。
他在呼河浩特口岸上工作,但是妻子呢,远在上海,在个布艺厂工作。
俩人一年,顶多也就一回探亲假,要么你来看我,要么我来看你。
现在的情况是,越往边疆这住富饶的地方,事实上生活越轻松,生活成本也不高,而越往内地,菜蔬更贵,工资也低,看似繁华,但生活压力很大。
他在问妻子,寄的钱够不够用。
妻子在电话里说:“够用,怎么不够用。最近啊,我发现早晨五点多的时候去大菜场,能捡到新鲜又便宜的菜呢。你闺女倒还好,仨儿子是真费布费粮食,你说你,年年来打一炮,打一炮就种一个,这一个个儿的,不都得拿米拿面,拿布来养活他们,我也不怨你,守国门,那是你的职责,你好好儿的干吧,别操心我们,我就是再苦再饿再累,也会把他们给你好好儿带大的。”
季怀山揉着眼睛,突然就搧了自己两记大耳刮子。
真的啊,他闺女什么时候吃过一颗要值十块钱的巧克力,他的爱人,为了抢一点便宜的菜,大清早五点多跑大菜场呢。
她在印花厂上班,晚上下班了还要带火柴盒回家糊,补贴家用。
她什么时候,又能舍得吃一颗巧克力,想想自己也真是昏了头了,不怪陈丽娜看不起他。
这不,晚饭时间。
满心悔恨,要给陈丽娜道歉的季怀山,就和还是准备以德服人的聂工,哥俩好的相遇了。
见是聂工,季怀山挺震惊的,当然,还有点儿无地自容,毕竟羞愧吗,愧而难当。
聂工在他对面坐了,见服务员来点菜,招手说:“给俩碗炒面,一大一小,一斤手抓肉就得,我这儿有招待票,再给二两红星二锅头。”
季怀山接过二锅头,要请聂工喝,聂工摆手:“我不喝酒,但这酒票是我攒的,给你喝吧。”
季怀山于是直接对着瓶子吹了。
“那是71年过年的时候,当时比现在可穷多了,饿多了,你们部队上可能没有像别的地方一样,那么困难过。”聂工看炒面来了,大的一碗给了季怀山,自己端了小的一碗,还拨了点给季怀山,这才给自己压了一筷子手抓肉,咬了一口,又说:“我家老二吧,特喜欢吃肉,而我呢,去北京开会的时候,上面发了一只大肘子,一份八宝饭,我当时不怎么顾家,有人问我要,我也嫌路上带着麻烦,就送人了。结果回家一看,我二儿子瘦了好大一圈,再听我提及八宝饭,肉肘子,他就跟我说,爸爸,我每天做梦,都梦见你没把肘子送人,给我拿回来了呢。”
笑了笑,聂工说:“有两年的时间,我家老二都在念叨那个肘子,直到农场养猪了,肘子不算新鲜东西了,他才不念叨了。”
季怀山突然就想起自家小闺女,经常会站在百货商店的门口,流口水。
有一回他问,囡囡,你为什么要站在百货商店的门口啊,这儿有什么好看的?
囡囡说:“爸爸,我喜欢看人吃巧克力啊。”
他说:“那我给你买啊。”
囡囡摆手:“爸爸没钱,而且我也不爱吃巧克力,我只是爱看,看看就饱啦。”
一八米几的大个头儿,季怀山两眼一红,手捂上额头,面都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