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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雷道“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雪衣少女道“你还想活下去t”

    小雷道“嗯。”雪衣少女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小雷道“没有意恩。”

    雪衣少女道“既然没有意思,活下去干什么呢t”

    小雷道“什么都不干”

    雪衣少女道“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还要活下去。”

    小雷道“因为我还活着—个人只要还活着,就得活下去。”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平静得可怕。

    雪衣少文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有句话我还想问你一次?”

    小雷道“你问。”

    雪衣少女道“你究竟是不是个人?是不是个活人t”

    小雷道“现在已不是。”

    雪衣少女道“那么你是什么?”

    小雷张大了眼睛看着用顶,一字字道‘“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7”

    “嗯。”“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说,你随便说我是什么都可以。”

    “我若说你是畜牲?”

    “那么我就是畜牲。”

    他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拉得很用力。她倒了下去,倒在他怀里。

    春寒料峭.晚上的风更冷。她的身子却是光滑、柔软、温暖的。

    明月穿过窗户,照着床角的白衣,白衣如雪,春雪,春天如此美丽,月色如此美丽能不醉的人有几个呢?也许只有一个。

    小雷忽然站起来,站在床头,看着她缎子般发着光的躯体。

    他现在本不该站起来,更不该走。可是他突然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她惊愕,迷惘,不信“你现在就走?”

    “是的。”

    “为什么?”

    小雷没有回头,一字字道“因为我想起你脸上的刀疤就恶

    她温暖柔软的身子,突然冰冷僵硬。他已大步走出门,走入月光里,却还是可以听到她的诅咒“你果然不是人,是个畜

    小雷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谈淡道“我本来就是。”

    六

    风吹着胸膛上的伤口,就像是刀刮一样。但小雷还是挺着胸。

    他居然还能活着,居然还能挺起胸来走路,的确是奇迹。是什么力量造成这奇迹的?

    是爱t还是仇恨?是悲哀7还是愤怒?这些力量的确都已大得足以造成奇迹。

    观音庵里还有灯光亮着,佛殿里通常都点着盏长明灯。

    他走过去,走入观音庵前的紫竹林,他从不信神佛,直到现在为止,从不信天上地下的任何神祗。但现在,他却需要一种神奇力量来支持,他伯自己会倒下去。

    人在孤独无助时,总是会去寻找某种寄托的,否则有很多人都早巳倒下去。

    院子里也有片紫竹林,隐约可以看见佛殿里氤氲缥缈的烟火,他穿过院子,走上佛殿。

    观音大士的庄严宝像,的确可以令人的心和平安详宁静。

    他在佛殿前跪了下来,除了对他的父母外,这是他平生第—次下跪。

    他跪下时,泪也已流下,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祈求的,他这一生永远无法得到。

    虽然他祈求的既不是财富,也不幸运.只不过是自己内心的宁静而己。

    虽然这也正是神佛唯一能赐给世人的,可是他却已永远无法得到。

    观音大士垂眉敛目,仿佛也正在凝视着他—这地方绝不止这一双眼随在凝视着他。

    他背脊上忽然开始觉得有种很奇特的寒意,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他七岁的时候。

    那时正有条毒蛇,从他身后的草丛中馒馒地爬出来,慢慢地滑向他。

    他并没有看见这条蛇,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却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恐惧得几乎忍不住要放声大叫大哭。

    可是他却勉强忍耐住虽然他已吓得全身冰凉,却还是咬紧牙,直到这条蛇缠上他的腿,他才用尽全身力气,把捏住了蛇的七寸。

    从那次以后,他又有过很多次同样危险的经历,每次危险来到时,他都会有这种同样的感觉。

    所以他直到现在还活着。

    来的不是一条蛇,是三个人,其小一个灰衣人却比蛇更可伯。

    他们的职亚就是杀人,在黑暗中杀人,用你所能想到的各种方法杀人。

    无论他们在哪里i出现,都只有种目的,现在他们怎会在这里出现的呢?

    三双眼睛玲冷地看着他,那种眼色简直好像已将他中做个死人,

    小雷尽量放松四肢,忽然笑了笑,道:“三位是特地来杀我的?”

    灰衣人很快地交换了眼色其中一人道:“不一定。”

    小雷皱了皱眉“不定7”

    灰衣人道:“我们只要你回去。”小雷道回去?回到哪里去?”

    灰衣人道“回到你刚才走出来的那间屋子。

    小雷道“去于什么?”

    夜衣人道6去等一个人。”

    小雷道“等谁?”

    灰衣人道:“一个付钱的人。”

    小雷道“他付了钱给你们?’灰衣人道“嗯。”小雷道“我等他来干什么?”

    灰衣人道“来杀你”

    小雷眨眨眼,道“他要亲手来杀我?”

    灰衣人道“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小雷又笑了,道“可是我为什么要等着别人来杀我呢?’

    灰衣人道“因为我们要你等。”

    小雷道“你一向都如此有把握?”

    灰衣人道“一向如此,尤其是对付你这种人。”

    小雷道“你知道我是哪种人?”

    灰衣人道“比我更差一等的那种人。”

    小雷道“哦?”灰衣人的目光更冷酷,一字字道“我至少不会出卖朋友,至少不会带着朋友交托给我的八十万两银子偷偷溜走。”

    小雷突然大笑,就好像忽然听到一件世上最滑稽的事,这件事的确滑稽。

    他受人冤枉己不止一次。他从不愿在他看不起的人面前解释任何事。

    灰衣人盯着他,冷冷道:“你现在总该明白,是谁要来找你

    小雷摇摇头。灰衣人道:“你回不回去?”

    小雷摇摇头。灰衣人厉声道“你要我们抬你回去?”

    小雷还是在摇头,可是这一次他摇头的时候他的人已突然自地上弹起,就像是一报刚脱离弓弦的箭,向这说话最多的灰衣人射了出去,

    无论谁说话时,注意力难免分散所以话说得最多的人,在别人眼中也通常是最好的箭靶子,这人的剑就在手里。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将舌头磨得太利,所以剑反而钝了,小雷的人已冲过来,他的剑才刚刚拿起,剑光展动时,小雷已冲人剑光里。

    他并没有挥拳,胸膛上的刀口,已使得他根本没有挥拳的力

    但他的人就像是一柄铁锤重重撞上了这人的胸膛,剑光一闪长剑脱手飞出。

    他身子都向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人在空中时,鲜血已自嘴里喷泉般溅出,等他的人跌落在地时,这一蓬喷泉的血雨就恰巧晒在他自己身上,洒满了他已被撞得扭曲变形的胸膛。

    小雷胸膛上也添了一片鲜血,他的伤口也已因用力而崩裂,但他的腰还是挺得笔直。

    两柄剑已架上了他的脖子,森寒的剑气,刺激得他皮肤一阵阵悚栗。

    这两人掠来时,他本已算准有足够的时候和力量闪避、反

    可是这一般力量已随着伤口的鲜血流了出来.脖子上也已开始流血。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剑锋划过他脖子上的那种令人麻木的刺痛。

    但他的腰还是挺得笔直—他宁死也不弯腰的。

    血泊中的那灰衣人,呼吸已停止。

    身后的灰衣人却发出了声音,声音冷酷,只说了两个宇:6回

    小雷本不该摇头的,因为他已无法摇头,他只要一摇头,脖子两旁的剑锋就会刺入他血肉。

    另一个灰衣人在冷笑“这次看他是摇头,还是点头?”

    小雷忽又笑了。他笑的时候,就已在摇头,摇头的时候,鲜血已沿着剑锋滴落。

    他微笑着,道“我一向高兴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灰衣人冷笑道6但这次你的腿只怕已由不得自己。’

    小雷立刻觉得腿弯一阵刺痛,人已单足跪下。

    另一柄剑却还是压在他的脖子上“你回不回去?”

    小雷的回答简单而干脆“不回去”

    灰衣人咬着牙“这人是不是想死?”

    “好像是的死在我们手里,总比死在龙四手上好。·

    “我偏不让他死得太容易,偏要他回去。”

    剑锋沿着背脊往下划,他整个人都已开始痉挛弯曲。

    他的头几乎被压到地上:“你回不回去?”

    他突然张开口,咬了一嘴带砂石的泥土,用力咳着,再用力吐出“不回去i”

    他的答复还是只有三个字.没有人能更改。

    就算将他千刀万剐,只要他还能开口,他的答复还是这三

    灰衣人紧握着剑柄的手上,已凸出了青筋,青筋在颤抖。

    剑尖也在颤抖。

    鲜血不停地沿着颤抖的剑尖滴落,剑尖一颤,就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

    灰衣人看着他弯曲流血的背脊,冷酷的目光已炽热。

    另一人突然道“松松手,莫忘记别人要的是活口。”

    灰衣人冷笑道:“你放心,一时半刻,还死不了的。”

    另一人道“再这样下去,要活只怕也很难了。”

    灰衣人粹笑道“我就是要他”话未说完突然住口。

    蹄声紧密来的是两匹马,一匹马在六丈外,就已开始慢了下来。

    另一匹马的来势却更急,到了墙外,死自不停。

    突然间只听一声虎啸般的马嘶,匹全身乌黑油亮的健马,如天马行空,竞从八尺高的短墙头腾云般一跃而入。

    马上金光闪动。

    健马又一声长嘶,冲出三步,人立面起。

    马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纹风不动的坐在雕鞍上,腰干笔直,闪动的金光已消失化做了他手里一杆丈四长枪。

    长枪“夺”的一声,钉在地上,枪杆人土四尺。

    这匹矫若游龙的健马,竟似也被这一枪钉在地上。

    枪头的红缨,迎风飞散,衬着这老人银丝般的雪白须发,就像是神话中的天兵天将,乘云飞降。

    灰衣人,一人松了口气,道“总算来了。”

    “来了”两字出口,墙外又有条人影一掠而人,人在空中已低叱道“人在哪里t”

    灰衣人剑光又一紧,道:“就在这里i”

    白发老人看着小雷身上的鲜血,厉声道“是死是活?”

    灰衣人道“你要活的,我们就给你活的。”

    他长剑一扬,飞起一足,将小雷整个人都踢得飞了起来。

    自墙外掠入的这人,不但身法快说话快,出手也快,他正是江湖中以动作迅速、行事激烈著称的镖容欧阳急。

    此刻他不等小雷身子跌落,就已窜过去,一把揪住了他,只看了一眼睑色就已大变,失声道“糟了错了”

    白发老人也已动容“什么事错了?”

    欧阳急跳脚道“人错了。”

    灰衣人抢着道:“没有错,这人就是从后面那屋子里出来的,那里已没有别的男人。”

    欧阳急将小雷用力从地上揪起,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会在小金的屋子里?他的人呢7”

    小雷冷冷地看着他,满是鲜血的脸上,全无表情。

    欧阳急更急:你说不说?”

    小雷看着他忽然笑了:“是你们找错了人?还问我?”

    欧阳急征佐,他虽然又急又怒,但这句话却实在回答不出。

    小雷嘴角的肌肉已因痛苦面不停地抽搐,血也在不停的流,但却还在微笑着“若是你们错了,就该对我客气些怎可如此无礼l?”

    欧阳急看着他,手已渐渐放松,突又大喝:“无论如何,你总是他的朋友。”

    小雷叹息于一声“我是,你难道不是7”

    欧阳急又一怔,手掌已松落,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

    灰衣人的手却已伸到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拿来”

    “拿什么?”

    “壹万两。”

    “壹万两?找错了人还要壹万两?”

    灰衣人冷笑着,谈谈道“是你们错了,不是我,你要的只不过是那屋子里的人,要活的,我交给你的既汲死,也没错。”

    欧阳急道“可是“。。”

    白发老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给他。”

    欧阳急急得脸通红,道“小金既未找着,这一万两怎么能

    白发老人沉声道“给他”

    欧阳急跺了跺脚自腰带上解下个份量看来很沉重的革囊。

    灰衣人用一根手指勾住,漫馒地接了过来,眼角瞟着小雷“这人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

    “不是。”

    灰衣人点了点头,道:“既然不是,这人我们也要带走。”

    “为什么?”

    灰衣人嘴角露出狞笑“他杀了我们的人,就得死在我剑

    白发老人忽然道“他还要活下去。”

    灰衣人霍然始头,道“谁说的?”

    白发老人道“我说的。”

    灰衣龙四爷说的话,在江湖中的确是一言九鼎。”

    龙四爷道“哼”

    灰衣人淡淡道:“但他既已杀了我们的人,就还是非死不可。”

    龙四爷沉下了肠,道“这话又是谁说的?”

    灰衣人道:“老爷子说的,阁下若不让我们将这人带走,在老爷子面前只伯无法交待。”

    龙四爷道6要怎么样才能交待7”

    灰衣人沉吟着,道“只怕要”

    他长剑一展,身子突然横空掠起“要你的命。”

    龙四爷眼看着剑光如惊虹般飞来,还是纹风不动,稳坐雕鞍。

    他右手强抢力争刻突然向后一扳,突又松手,这杆枪就藤蛇般向前弹了出去。

    雪亮的枪尖血红的红缨,恰巧迎上了横空掠来的灰衣人。

    灰衣人挫腰挥剑,只听“呛”的一声,火星飞溅。

    剑已脱手飞出灰衣人虎口崩裂,半边身于都已震得发麻,仰面跌在地上,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这杆藤蛇般的长枪,从枪尖到枪秆,竟赫然全都是百炼椅钢打成的。

    枪尖仍在不停地颤动,嗡嗡作响,红缨飞散如血丝。

    龙四爷沉声道“观在你回去是否已可交待?”

    灭衣人咬着牙,看着自己虎口上进出的鲜血,似已说不出活来。

    长剑自半空中落下,剑光闪动,回照得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长长叹了口气,突然翻身,一伸手,恰巧抄住了留下来的长剑。这次他并不再向龙四爷出手,剑光一闪,竞向小雷刺了过

    小雷的人似已软瘫崩溃哪里还能闪避。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霹雷般的大喝,龙四爷的枪化做闪电。

    霹雳一响闪电飞击。

    雪亮的枪尖,已穿透灰衣人右肩的琵琶骨,他的人也接着被挑起。

    枪头的红缨一震,他的人已被甩了出去,远远落在墙外的紫竹林里“夺”的一声,长枪又插入地下,人土四尺。

    龙四爷单手握枪还是纹风不动地坐在雕鞍上,瞪着另一个灰衣人道“现在你回去是否已能交待t”

    这人面如死灰什么话都不再说,扭头就走。

    欧阳急一转身,似乎想追出去。

    龙四爷却摆了摆手“让他去。”

    欧阳急又急了“怎么能让他走?”

    龙四爷一手招髯,缓缓道“该杀的非杀不可,不该杀的就非放不可,生死大事,这其间一丝也差错不得。”

    欧阳急跺了跺脚叹道“但此人走,麻烦只怕就要来了。”

    龙四爷突然仰天而笑,道“你我兄弟,几时伯过麻烦的?”

    笑声如洪钟但在小雷耳中听来,却仿佛很遥远,很模糊。

    他仿佛听龙四爷在吩咐欧阳急:“将这位朋友也带回去,他也没有错,也万万死不得。。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人在扶他。

    他想甩脱这人随手,想自己站起来。

    —要站就自己站起来,否则就宁可在地上躺着。

    他想大一生,从没有让任何人扶过他一

    只可惜现在他的四肢和舌头,都己不受他自己控制了。

    甚至连他的眼睛也一样。

    他想睁开眼来,但黑暗却已笼罩了他。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仿拂只有一点光,光中仿佛有一个人的影子。,

    “纤纤,纤纤”。”

    他想扑过去,可是连这最后的一点光也消失了。

    他挣扎呐喊,可是这最后的一点光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谁也不知道光明要等到何时才能再现。

    七

    “这人倒是条硬汉。”

    “可是他心里却好像有很深的痛苦。”

    “硬汉的痛苦本就总是比别人多些,只不过平时他一定藏得很深,所以别人很难看得见而已。’

    这就是他所能听见的最后几句话。

    最后一句是龙四爷说的,听来还是那么模糊那么遥远,可是他心里却忽然泛起阵温暖,阵感激。

    他知道自己毕竟还没有完全被遗弃,世界毕竟还有人了解他。所以他也确信无论黑暗多么深,多么久,光明迟早是会来的。只要人心中还有温暖和感激存在,光明就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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