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冲霄道:“他不是咱们的敌人。”瘦的那个和尚诧道:“咦,刚才和你打架的不是他吗?”叶冲霄道:“不错,是他。”瘦和尚道:“那你怎的说他不是敌人?我倒不解了。”胖和尚也道“那么他的来国殿下是知道的了?他是谁?”叶冲霄道:“他是金世遗的弟子。我妹妹的师父是邙山派掌门人谷之华。他们两人的交情很好。”瘦和尚笑道:“这个我们早已知道,直白的说,谷之华是金世遗的情人。”叶冲霄道:“谷之华当然不会知道父王对我的妹子乃是一番好意,想必是他去求金世遗营救我的妹子,因而金世遗就派了他的徒弟来。他的目的只在救人,并非反对皇上。”那瘦和尚道:“殴下此言差矣,令妹已然是太子妃了,这小子要来救人,还不是敌人吗?”叶冲霄道:“两位有所不知,国师正要与金世遗结纳,父王也想得金世遗助他一臂之力。咱们若是得罪了金世遗的徒弟,那时倒真的是要迫金世遗变作咱们的敌人了。岂非违背了父王和国师的主意?”这两个和尚正是宝象法师的弟子,他们对国王还不怎么惧怕,但叶冲霄抬出了他们的师父来压他们,他们怎敢违背师父的意志?只是他们面面相觑,似乎是正在踌躇,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胖和尚道:“然则任由他将令妹带走吗?”叶冲霄道:“这当然不能,否则我刚才也不会与他打架了。”瘦和尚道:“既不能当他是敌人,又不能让他将人带走,这怎么办?”叶冲霄道:“依我之见,不如由我去禀告国师,怎样处置此人,由他作主。但你们要将他缚去,事情就会弄槽糕了。”瘦和尚迟迟疑疑说道:“回去禀告国师,这当然很好。可是这就得等到明天才能处理了,今晚就让他在这里吗?”叶冲霄道:“你不见他已受了重伤吗?你们今晚就多派些人在岛上看守,谅他插翼也难逃走。”那两个和尚点了点头,但显然还有惶惑的神气。叶冲霄又道:“我不想你们将他缚走,也正是因为他已受了重伤。此去京城还有六十多里,咱们没受伤的不当作一回事,他受了伤,倘若将他移动,一路换车换船,道路又很崎岖,倘若他中途死了,咱们和金世遗这个怨可就结有大了。那时非但无功可领,只怕国师还要责怪咱们,所以依我之见,今晚只好让他在这里养伤。”胖和尚道:“倘若出了岔子,殴下是否独自担当?”叶冲霄道:“你们不用担忧,纵然天塌下来,也不用你们担当就是!”那两个和尚齐道:“殿下既然如此吩咐,我等遵命便是。”他们临走时还向江海天合什施礼道:“我等不知你是金大侠的弟子,多有冒犯,还望恕罪。”江海天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他宅心忠厚,见他们赔罪,也就默默地还了一礼。时冲霄取出一瓶药膏,放在几上,说道:“这是上好的金创药,你自己敷伤吧。”随即解开了谷中莲的穴道,笑道:“你不肯认我作哥哥,我仍然当你是妹妹。你今晚好好想一想,明日我再来看你。”说罢便与那两个和尚一同走了。谷中莲穴道方解,气血未舒,心中恼恨、却骂不出来。江海天过来,替她椎拿,活动筋脉,谷中莲暮地顿足骂道:“你真是忠厚得近乎糊涂,好好的计划,都给你弄坏了!”江海天赔笑道:“咱们虽然不能脱困,但最少已弄明白了一件事情,你的哥哥虽然名利心重,却还不是一个很坏的人。原来他确实是不知道自己生身的秘密。我奇怪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原谅他。”谷中莲怒道:“我更奇怪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我的后,那叶冲霄不知是国王从哪里弄来的野小子,怎会是我的哥哥?你给他打得还不够吗?偏要听信他的话!”江海天给她骂得手足无措,一片茫然。他本来已有七八分相信那叶冲霄了,但听得谷中莲这么一骂,却又不由得想道:“倘若她只是恼恨哥哥认贼作父,说不会骂他作野小子,咦,难道叶冲霄当真不是她的哥哥?”心里狐疑不定,不知难怪谁非。他在受伤之后更施用“天魔解体大法”真气耗损不少。谷中莲见他精神委顿,伤口还在汩汩流血,而他不顾本身的受伤,却先来照料自己,不禁又是怜惜,又是感激,虽然还是有气,但已给怜惜与感激之情抵消了。谷中莲道:“唉,你这伤真是受得不值,待我给你包扎起来,你好好歇一歇,然后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情。”江海天忽道:“但我所受的伤,却也似乎证明了叶冲霄对我无甚恶意。”谷中莲道:“他假流眼泪,骗得你相信他,然后乘你不备,突施猛袭。这还不算恶意,要怎样才算恶意。”江海天道:“他眼泪是真是假?用心是好是坏,我不得而知,但他这一掌只可说是暗袭,却还不能说是猛袭。以他的大乘般若掌力,在我毫无防备之下,本来还可以把我伤得更重的。”谷中莲道:“哦,那你居然还在感激他手下留情了。”边脱边撕下了一幅衣衫,又找来了一些香灰,要来替江海天裹伤。江海天道:“且慢,这里既然有上好的金创药,为何不拿来一用。”谷中莲道:“你怎可如此轻易信人,焉知这不是毒药?”江海天道:“倘若他要杀我,刚才已经杀了,何必使用毒药?”谷中莲道:“他保留你的性命,必定是另有恶毒心肠。”江海天笑道:“他的用意如何,那就要看以后的事情了,不管怎样,他此刻既要保留我的性命,就决不至于用毒药害我。”谷中莲想想也有道理,姑且让他挑一点药膏敷上,果然一片清凉,痛楚大减。谷中莲道:“他们明天就要来拿你去见那个国师了,你现在流血已止,但内伤未愈,我又无力庇护你,朋天之事,如何是好?”江海天道:“我受的这点内伤倒不妨事,只是纵然我的武功恢复,好汉也打不过人多。哪宝象法师顾忌我的师父,未必就敢要了我的性命。我倒是担忧你,担忧我被他们押走之后,你一个人就更难脱险了。”谷中莲见他处处顾着她“心中很是感动。过了半晌,说道:“你有把握恢复武功吗?那就先治好你的内伤再说吧。哎,你这伤可不轻啊!”她撕开江海天的内衣,只见背心上有一个黑色的掌印。江海天道:“我师父教过我运气疗伤的法子。”当下盘膝静坐,默运护体神功,内息流转了半个时辰,果然气脉畅通,精神复振。谷中莲陪坐一旁,见他头顶上热气腾腾,那个掌印由浓而淡,由淡而完全消失,江海天跳起来道:“你说得不错,大丈夫宁死不辱,咱们要死也死在一起。明天他们若是要来捉我,我就豁了性命,和他们再打一场。”试试活动手脚,呼的一掌打出,把院子里的老槐树打得枝叶纷飞。谷中莲又惊叉喜、说道:“想不到你内功深湛,竟有如此神奇的效力,可是敌人也很厉害,只凭血气之勇,亦非上策啊!”江海天道:“说不定明日峰回路转,便有转机。你、你哥哥刚才不是已经拦阻了那两个秃驴吗,说不定他已在暗中为咱们设法。”谷中莲愠道:“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时冲霄不是我的哥哥!”江海天赔笑道:“我一向以为他是你的哥哥,说惯了嘴,一时忘了。”谷中莲道:“我老实告诉你吧,他是冒充我哥哥的奸徒,心术坏透了。你切不可指望他会对咱们有利,咱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想法子脱险。”江海天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奸人,后充你的哥哥呢?”谷中莲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你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一件秘密。”江海天道:“什么秘密?”谷中莲道:“我的父亲的确是马萨儿国的前王,日间我见你的时候,我还没有尽吐真情,只是说有此怀疑,其实这怀疑已是早经证实的了。当时我还未敢完全相信你。请你原谅。”江海天笑道:“这秘密我是早已知道的了。马萨儿国的前王被权臣篡位,走脱了一时孪生子女,这件事是我师父探听出来,告诉你的师父的。”谷中莲道:“不,还有另外的秘密,你师父未知道的。你师父当年只是猜测我可能是那个公主而已,证实此事,还是不久以前的事情,而且还揭露了一个秘密。”谷中莲停了一下,深情地望了江海天一眼,决意对他毫不隐瞒,于是继续说道:“我父王早已知道手下的大将有篡位之心,只因他的势力太大,无法防止。他为了保全我们两兄妹,乱事一起,就叫他的两个心腹客卿,携带我们分头逃走,这两个客卿就是中牟县的丘岩,和陈留县的叶君山了。”“父王也早已顾虑到我们见妹会在此战乱之中失散,预先留下信物,每人一件,以便他年相认。另外还给我们每人留下了一张羊皮书,羊皮书上的文字有三分之二是相同的。“天魔教主上邙山闹事那年,我师父发现了那张羊皮书,她和金大侠都不认得那上面的文字,想去请教陈天宇,陈天宇却又恰巧失踪。”“师父为了探索我的身世之隐,将我带到马萨儿国。在踏进西域,尚未入马萨儿国之境之前,她已知道那羊皮书上的文字,是西域几个小国通行的回鹘文。她当然不敢拿来向人请教,她想出了一个法子,将羊皮书上的文字,一个一个依样写下来,向这一个人问一个字,向另一个人问第二个字,经过了几个月的功夫,终于把那上面的文字都认得齐全了,懂得了其中的意思。“羊皮书分为三个部份,第一部份是说明事情的经过,也即是我们兄妹的身世来历了,第二部份是留下复国的计划,列明国中有哪些人是忠臣,其中又有哪几个是准备掩藏自己的身册,伪作投顺新王的。还有他历年埋藏的金银珠宝,这个秘密的所在也在羊皮书上详细写明,叫我们将来发掘出来,作为招兵买马之用。“第三部份最为奇怪,却是半篇武功秘典,书上说明,我哥哥也有这样一张羊皮书,前面两部份相同,后面这部份不同,那另半篇武功秘典在我哥哥的那张羊皮书上。”江海天笑道:“这么看来,你的父亲还是个很不寻常的国玉呢!拥有金银珠宝之外,还珍藏着武功秘典,但却为何只给你半篇?”谷中莲道:“这篇秘典,据说是几百年前,有个武林人物逃到我国避祸,因感先诅侍他恩厚。留下来的。当对得到这篇秘典的我那位祖先,还只是一个部落之主,后来练成武艺,部落也强盛起来,终于建立了马萨儿国,做了国王。可惜后来的国王,大半没有恒心练武、一这篇秘典,也就尘封在内库之中了。“我的父亲抄下副本,给我们兄妹每人半篇,那是希望我们兄妹会合之后,同练这秘典上的武功,好给他报仇的。同时这也可作为我们兄妹相认的又一件信物。“我师父看过这半篇武功秘典,据她说与中土的武学大不相同,其中颇有一些奥妙的地方。但我们没有时间练这上面的武功,只好留待将来再说。”谷中莲说至此,停了一下,微笑问江海天:“现在你想必知道我何以会识破那叶冲霄是假冒的了吧?”江海天道:“他没有你父亲所留的信物,也没有这张羊皮书?”谷中莲道:“不错,如果他真是我的哥哥,他一定会提起这两件信物的。但他却转弯抹角的来套取我的口风,我当然知道他是假冒的了。我们兄妹二人,一个是中牟县丘岩抚养,一个是陈留县的叶君山抚养,这件事情他大约是早已调查清楚的了,他就自认是叶君山所抚养的那位孤儿,又凭着相剩和我有几分相似,就想我相信他是我的哥哥,我岂会上他的当?”江海天道:“这么说来,那叶冲霄确实是个奸诈小人了。好,明天他再来骗我,我就和他拼个死话。”谷中莲道:“可是,你纵然胜得了叶冲霄,也绝难胜过他和那两个和尚联手。你要拼我不反对,但总得有七八分把握才成。”江海天摇头道:“这可难了,我的武功怎能在一夜之间增长一倍了除非我再用天魔解体大法?”谷中莲道:“那不好。我听师父说过,这天魔解体大法最为消耗真元,厉胜男当年就是因为用了此法斗赢了天山派掌门唐大侠,当天晚上,她自己就死了。我不准你再用这种邪法。”江海天道:“那我就完全没有把握赢得敌人了。”谷中莲凝思片刻,忽道:“海天,有一个法子。虽然也是有点冒险,但究竟要比用天魔解体大法好得多,你可愿意试一试么?”江海天道:“咱们被困孤岛,反正是无法可想的了。”我死且不惧,何怕冒险?”谷中莲道:“好,你背转身子,闭上眼睛。”江海天笑道:“你在变戏法吗?”谷中莲道:“你不用管,我叫你睁开眼睛时,你再转过身来。”江海天满怀纳罕,只好听她的吩咐,谷中莲解开衣裳,换了一件贴身的汗衫,收拾停当,说道:“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江海天转过身来,只见谷中莲把右掌摊开,说道:“你大约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吧?”只见她的手掌有七颗灰白色的似是骨质的钮扣,江海天道:“你为什么把衣服上的钮扣摘下来了?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呢!”谷中莲笑得打跌,说道:“你真是有眼不识宝贝!”江海天奇道:“当真是宝贝?”谷中莲道:“什么宝贝都比不上它,这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难得一见的天心石!”江海天听她说得如此郑重,半信半疑,问道:“然则它存什么用处?”谷中莲道:“将这天心石粉碎,和酒服下,每一颗可以增长十年功力!”江海天诧道:“有这样神奇的效力!你怎样得来的?”谷中莲道:“在我逃难的时候、父亲给我穿上一件棉祆。棉袄上那七粒钮扣,原来都是天心石!至于他是怎样得来的,我可不知道了。”谷中莲又道:“天心石在阳光之下,石中会泛出红晕,我师父当年发现这个奇迹,尚未知道这是武林异宝。后来向江南医隐叶逸苍请教,这才知道是天心石。据说天心石只在昆仑山的星宿海才有。一来由于昆仑绝顶,人所难上;二来由于昆仑山垦宿簿上,似这般形状的石子,恒河沙数,必须有识得此宝之人,一颗一颗的在阳光之下检验,方能在千万颗石子之中,找出一颗天心石来。”江海天笑道:“这可比披沙拣金还要难了!有识得此宝的人,也未必有此恒心。”谷中莲笑道:“若非如此难得,它还算得宝贝么?”江海天喜道:“既有如此宝贝,你为何不依方服下,一颗可以抵得十年功力,哈,那你服下了这七颗天心石,岂非当世无敌,还怕什么叶冲霄?”谷中莲笑道:“若然我可以服得,我还用得着你指教吗?你有所不知,这天心石功效神奇,但也含有强烈的毒性。必须内功极为深厚的人,服食之后,才可以抵挡得住毒性,若是功力稍差的人,服了非但不见其利,反见其害,甚至会七窍流血而亡,因此,内功倘若早已到了上乘境界的人,他也不会贪图此宝了。”江海天道:“好,那就让我试一试吧。我的陈叔叔以前在冰宫中也曾在无意中服过一枚异果,当时难受得很,但过了片刻,也就没事了。我的内功虽然不敢说已到了上乘境界,但也练有护体神功,比当年的陈叔叔总胜过一筹,天心石的毒性纵然比冰宫异果厉害,料想也可无妨。”谷中莲道:“我就是见你内功深厚,所以才想到要让你试一试的。”谷中莲所住的地方本是国王的夏宫,当然藏有许多美酒,谷中莲打开了一樽陈年老酒,拔下头上的银簪试了一试,银簪没有变色,知道没有毒,就放心交给了江海天。谷中莲道:“你先服一颗试试。”江海天用金钢指方,捏碎了一颗天心石,冲酒服下,只觉一股热气,冲上心头,稍微有点难受,但也并不怎么。他并非贪图灵丹妙药,但他一心想助谷中莲脱险,生怕药力不够,功力增长有限,便不能打败敌人。因此当谷中莲问他感觉如何的时候,他就故意说道:“有点甜味,很好吃呢。你再给我几颗。”谷中莲只道他功力深湛,足以克制药性,心中大喜,又给他两颗,笑道:“倘若关于天心石的传说乃是真的,你就可以增长三十年的功力了。当今之世,只怕除了你的师父之外,就没有谁可以与你抗手了。我只是怕多服于你有害,你别误会我舍不得尽数给你。”江海天渐渐觉得有点热,笑道:“够了,够了。这样的宝贝,我一口气吞了你的三颗之多,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江海天试试活动手足,一拳向石柱打去。只听得“蓬”的一声,石柱给他打得凹下一块,石屑纷飞,谷中莲喜道:“这天心石伪效力果然神奇,幸亏我没有给他们搜去。”江海天这时己感到身体发滚,汗水开始淌下,谷中莲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啦?”江海天怕她担心,故作神色自如,笑道:“没什么,稍微有点发热。”他有意逗谷中莲说话,又问道:“你那件小棉袄是孩子穿的,他们怎么没有注意,让你保存?”谷中莲道:“那件棉袄没有什么,重要的是内藏的羊皮书和那七颗钮扣,我当然不会携带小孩子穿的棉袄引人注意,我早已把那张羊皮书和七颗天心石钮扣都除了下来,钮扣钉在我的汗衣上,羊皮书藏在我的弓鞋内,这鞋子是夹层的。”江海天笑道:“你真聪明,若果是我,就想不出这样妙法。”他笑声嘶哑。听在自己的耳朵里,也觉刺耳非常,完全不似自己平日的声音。谷中莲叫道:“不对,你一定是生病了。”用手一摸他的额角,只觉火烧一般的烫手,热度高得惊人!”江海天犹自强笑说道:“没事,没事!”话犹未了,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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