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胡赛音素以掌力沈雄见长,这一掌试出对方掌力劲厉无比,更在自己之上。而他只不过是个小和尚而已,这教他如何能不惊心动魄,以致于瞠目结舌。
法木随即退下,面上木然全无表情。法水一面摇头道:“好险,好险,差点掉在湖里去了。”
一面把木匣送到对方面前,又道:“请贵客收下此宝吧!”
胡赛音迟疑一下,这才伸手去拿,随即打开匣盖瞧看。
疏勒国师突然开口说话,蒙娜翻译道:“这两位小师父练得好高明的接力手法,只不知分开之时,可抵挡得住胡赛音的一击么?”
法水道:“国师好厉害的眼力,竟瞧出我们师兄弟是合力挡这位施主一掌。戏法既然拆穿,小僧只好硬着头皮,试挡这位施主的一击了。”
胡赛音把木匣交给疏勒国师,说了几句番话。对方也回答了几句,他便转身向法水走去。双方相距只有五尺左右,胡赛音突然一掌拍出“砰”的大声一响,水花激溅,声势惊人。
敢情他这一掌乃是击向湖面,那股雄浑的掌力,宛如有形之物一般,震得湖水激溅。群雄一瞧距离,见他掌力竟能远达一丈以上,都不觉大惊失色。
法水赞了一声,随即凝神戒备。胡赛音这回挥掌向他拍到,掌力涌出,发出劲厉的声响。法水出掌相迎,两股掌力首先碰上,发出“蓬”的一声,紧接着两掌相交,啪地一响。
但见法水的身体只向后略略倾仰一下,旋即恢复原状。一望而知他功深力厚,与对方的造诣,只不过相差一线而已。这一回连疏勒国师也不由得眉头一皱,觉得这个小僧武功之强,实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广闻大师道:“法水,还不回来么?谁让你妄自逞能的?”法水现出畏惧之色,连忙回去,侍立师父身后。
韩世青道:“国师已验看过贵国之宝,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的么?”
疏勒国师道:“这是膺品。”
蒙娜翻译的声音又尖又高,让所有的人尽皆听见。
假如一上来他们就接过玉台铜马,加以验看,然后说出这个结论,则观战的群雄,对此不免将信将疑。但现在被那法水在当中一搅,道破了对方存心要与中原武林,争一日之长短。
这个结论,反而变成了藉口一般。
广闻大师微笑摇头,走上前去,道:“这话可是当真?”
边说边伸手索观。疏勒国师把木匣交给基宁,由基宁再交给广闻大师。
这位代表少林的僧人,接过木匣,取出匣中的宝物,但见一座白玉雕琢成的台座,上面一匹铜马,奋鬣扬蹄,姿态神骏。他抬头向对方望去,问道:“国师何以认为此宝乃是膺物?”
疏勒国师通过蒙娜的翻译,道:“胡赛音一看玉质,便知非是千年以前的古物。
”
广闻大师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此物并非是国师欲得之物。换言之,你们纵然得到了此宝,也没有什么价值,是也不是?”
疏勒国师冷冷一笑,用番话向蒙娜说了好多句话。蒙娜还想了一想,才道:“是的,此物全无价值。”
广闻大师随手把玉台铜马向湖中扔去,说道:“既然无用,贫僧便丢掉它。”
群雄见他忽有此举,都觉得又惊奇,又痛快。谁知玉台铜马堪堪碰到水面之时,一条黑影闪过,又是一条长鞭,电掣般卷住了该宝,忽一声回到浮台上,落在基宁将军手中。
这时旁人才发现基宁和胡赛音都散开各守一边,是以广闻大师除非把该宝从身后诸人头顶扔过,他们才无法可施。但现在该宝又落在对方手中了,可见得疏勒国师才智过人,在回答广闻大师问话之时,已顺带吩咐基宁和胡赛音两人注意,暗中占取有利方位。
广闻大师神色不变,凝目打量疏勒国师,但见对方深邃的眸子中,似是闪动着嘲笑的光芒。广闻大师不但不生气,反而感到欣慰,忖道:“你虽是才略智谋,都高明难有匹敌。但你仍泯除不了骄矜自大之心,是以才会有嘲笑之念。这便是他的弱点,也是他招致失败的地方了。”
他缓缓退下,向韩世青道:“此举乃是疏勒国师主谋,可知此人实在太厉害了,很难斗得过他。”
他故意压低声音,以便诱使对方运功查听。但他其后却感到失望,因为基宁或蒙娜这两个懂得汉语之人,竟没有向疏勒国师说话。
疏勒国师拿着那一座玉台铜马,反覆审视,过了一会,才透过蒙娜道:“本来如此宝乃是真物的话,本国师虽然有较量武功之心,也将感到不好意思。现在既然得不到真的实物,本国师不须顾忌,要向你们大明朝天下英雄豪杰挑战。如果本国师这一方,较高一筹,你们须得限期找到真宝,以做臣服的贡物。”
这话一出,群雄无不骚然,纷纷议论。在湖边码头的平台上,被推举为领袖的端木芙微微而笑,似是十分安慰。人人都把她的表情看在眼中,有些是不敢问,有极少数几个人是明白她的心意。雷世雄向她拱拱手,道:“小姐的笑靥之中,隐隐有放心之意,敢是已有胜算么?”
端木芙转眸四顾,所遇到的尽是渴欲得知内情的眼光,直至秦霜波面上,才发现一对并无表示的目光。
她当即向雷世雄道:“韩老先生他们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再谈如何?”
雷世雄只好等候,但见韩世青和广闻大师等四人,果然迅快走回来。
他们一到了码头,端木芙便问道:“对方有什么较量的办法呢?”
韩世青道:“很简单,双方各派一人到最外面的擂台上做公证人,其次挑选最多不超过二十人,到中间的浮台上,每次到擂台上只限一人,今日只斗十场,以输赢的总数分胜负,如此连斗叁日,结局以日数计算输赢。”
端木芙道:“如此甚好,他们一定不同意限制每人出场的次数了?啊!恐怕尚有其他规定才对。”
韩世青道:“不错,他们规定如若有人自负武功,胜了一场之后,还要再斗,便须最少连斗叁场,方许下台。”
端木芙寻思了一下,点头道:“这一条规定是为了疏勒国师而设的,他有技压群雄之力,但又怕不加限制的话,我们的高手可以取巧,在每日的场数输赢上击败他们。”
此时韩世青便把和端木芙问答之事,向雷世雄和广闻大师述说一遍。端木芙注意到广闻大师眉头微皱的寻思之态,也见到他旋即想通了一般的松弛表情,心中大生警惕,忖道:“此人才智之高,世罕其匹,我须得多加小心才行。”
原来她卖这一个关子,主要目的是想趁这机会考验一下这广闻大师的智慧。
事实上此事本身,并不如何重要。她缓缓道:“那疏勒国师武功既强,才智亦高,如若当真拚斗,我们虽然不致于全军覆没,但损失定必钜于对方,因此之故,我心中一直忧虑不已!直到疏勒国师说出限期进贡真宝之言,显示出大局已定,不致变成火拼血战的局面,是以大为放心。”
雷世雄浓眉一皱,道:“小姐竟是认为咱们定败在对方手底么?”
端木芙道:“不错,但目前尚未到绝望的地步。”
她微微一笑,又道:“我可不是低估了诸位的力量,而是形势迫人,咱们目前是落在必败的境地中。
除非形势有所变化,否则,我瞧不出我们如何能够赢得对方。”
鬼王杨迅冷冷道:“端木小姐你是公推的领袖,却如此的消沉悲观,全无信心,这一仗自然用不着打了。”
崔阿伯霜眉一皱,眼中射出威精光,含怒道:“我家小姐就事论事,杨迅你何得多言评论?”
杨迅忿然向他望去,他早就知道这个须发如云的老人,乃是端木芙的老仆,但从未仔细瞧过他。
这刻细细一看,突然间怒火平息,眼中代之而生的是迷惑的光芒,缓缓向道:“尊驾既是姓崔,敢是昔年纵横于南北七省飞天豹子崔洪崔老兄么?”
此言一出,不少人为之惊动注视,莫说这“飞天豹子崔洪”之名,在武林中曾经暄赫一时,算得上是南方武林高手中一大重镇。即使不闻此名之人,也因这鬼王杨迅的一声“崔老兄”
而讶异惊顾。
要知杨迅成名甚早,近来虽是罕得在江湖露面,但他仍是黔中云雾双雄孟氏兄弟的师叔。由于其后孟氏兄弟享名甚盛因此杨迅的名望地位有增无减。而他两日来表现得十分孤傲冷淡,对任何人都少有假以词色,目下居然尊称崔阿伯一声“崔老兄”可见得这崔洪来头实是不小。
崔阿伯拂髯道:“杨兄居然还认得兄弟,这倒是难得之事,这位端木小姐乃是兄弟的小主人,她的才智天下无人可以匹敌,杨兄不妨全心信任,决不会错。”
鬼王杨迅哦了一声,目光转到端木芙面上,颔首为礼,道:“既然连崔兄也如此信服,兄弟没得话说。不过”
他的目光又回到崔阿伯面上,接着道:“不过兄弟倒想知道,崔兄除了遵从端木小姐的吩咐之外,还听不听别人指教?”
弦外之音,自然是指的独尊山庄。也就是问崔洪算不算是独尊山庄的属下。
这一问的用意,是他在心中对端木芙决定敌友的因素。
崔阿伯冷冷道:“老夫只关心我家小姐的安危,别人之言,老夫一概不听。”
此一回答,益发显出端木芙身份的特殊。由此可知雷世雄对她甚是礼敬客气,竟是因为端木芙并非臣属独尊山庄之故了。
他们的对话至此告一段落,一个魁梧大汉开口道:“敢问端木小姐,适才韩老先生说及比武规定之时,有一节是规定自负武功过人者,若要连续出赛,最少也得斗上叁场,方许退下。
小姐说此是疏勒国师为自己而设的,在下始终弄不明白此中道理,还望小姐释示?”
众人视之,发话的乃是陕西名家娄大勇,此人以硬功见长,性情直爽,脑筋也不大会转弯。
端木芙含笑点点头,道:“这一点有劳广闻大师向大家解释。”
广闻大师无法推辞,只好说道:“这话须得从头说起,这次比武的办法,定了叁日之限。如若胜了两日的一方,就算是赢了,须依条件行事。例如咱们便寻获真的宝物送去,名为贡奉。这自然是中原武林天大的耻辱。如是他们败了,自须立即离开,从此不许踏入中原。”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胜负既是以日数计算,但每日的胜负,又以十场之中,多胜者为胜。这么一来,双方俱可以在每日的十场之中,各运心机智谋,调遣人手,务求以我之长,击敌之短。疏勒国师已查悉咱们这一方诸人的实力,深信咱们之人,少有能连斗叁场之人,所以作此规定,务必使咱们的高手,斗过一次之后,便不能再上场,换言之,咱们这一方的高手,最多只能赢一场。
因为即使能贾其馀勇,再胜一场的话,第叁场亦非败不可!等于对消了一场,仍然只胜一场。”
说到此处,十多数人都明白了。广闻大师接着又道:“他计算过咱们能连胜两场之人不多,更别说连战叁场了。但他本身却有以为可以连斗叁场以上,因此之故,这一条限制,自然对他十分有利,说不定以他个人之力,就可以取得一整天的胜利。叁日之中,他独力已赢了一天,自然胜算较大。”
众人听了这番解释,更加明白。但此外又顺带看出这一位代表少林寺到此的僧人,实是极为精明机警,言词便给,乃是不可忽视的人物。
广闻大师亦何尝不知端木芙的用心,乃是故意迫使他在天下群雄之前,露出真面目,他本想一味韬光隐晦,不必被世人知道自己的能为,也不要任何声名。此是他计划中的基本态度,然而在端木芙迫使之下,却不得不显示他的潜力。他一直在考虑此事,这刻索性一横心,改变了计划,从隐晦的做法改为积极的扬名立万。
他微微一笑,又道:“诸位须知今日的局势,乃是敌暗我明。咱们这一方之人,派上阵时,对方差不多都可以晓得深浅高低,因而派出足以取胜的人手。因此之故,端木小姐认为形势迫人,难有取胜之望。”
这个解说自是有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却又别有说法。徐州李金矛首先洪声道:“大师之言,端木小姐尊意如何?”
端木芙道:“奴家正是此意。”
李金矛道:“但在下却忍不住要问一声,敌方人手虽是不少,但咱们这一方眼下有剑后秦霜波仙子、雷大庄主、宗旋大侠,以至于像广闻大师、枯莲大师等高手,敌方即使深知每一位高手的厉害,难道都有足以克制取胜的人手可以派追出阵?”
这话大是有理,只因天下之事,有的是知易行难,亦有些是知难行易。像李金矛提出的辩难,就属于知易行难之类。
敌方之人,尽管知道上场之人是什么身份,擅长什么武功。但知道是一件事,要派人出来制敌取胜,又是另一回事。岂能认定敌暗我明,就定必遭遇输败的结果之理?
不少人点头赞成他的理论,广闻大师向端木芙望去,端木芙澄澈的眼波一转,说道:“这个问题广闻大师不难作答,但奴家却想请宗旋大侠解释一下。”
宗旋抱抱拳,道:“在下若讲错了,还望大家包涵,并请端木小姐立时更正。”
他乾咳一声,才道:“愚意以为敌方既是有备而来,当然在事先已有所策划布置。而咱们这一方的人手实力,恐怕已落在对方算中了。”
他停歇一下,见到端木小姐点头,这才又道:“虽然李前辈的道理很对,可是这话只适用于一般的人及事物之上,对于才智杰出,一代枭雄之辈,便行不通了,在下愿以几件小事,以证明疏勒国师实是一代枭雄之才。第一件是他们以异邦之身,语言习惯以至装束俱大殊汉人,迢迢数万里之遥,深入中原,武林中居然不闻半点风声。而他选择这个时机,正是中原武林恰巧有事之秋。这等能耐,以及他耳目消息之灵通,实在使人十分震惊,错非是一代枭雄之才,焉能办到?”
他吸了一口气,接着道:“第二件,他适才趁着答话之时,顺便用番话吩咐基宁和胡赛音两人,准备出手。果然由于基宁及时出鞭,擒住玉台铜马,不曾落在湖中。此事虽小,但显示力的意义却极为重大。因为在那时候,广闻大师并无一点要丢掉该宝的迹象,而他们居然早就想到,预为布置,这等心机才智,岂是中智之人办得到的么?”
他又停顿一下,还视码头上众人一眼,才道:“以疏勒国师如此雄才杰出之士,又在深知我方虚实强弱的情形下,不胜何待?假如他没有一点把握,大可以只向一两个足以代表中原武林的帮会门派动手,何须找上了中原武林共钦的淮阴韩家,迫使天下高手尽皆赶来呢?”
至此已解说得十分清楚,李金矛还有一点点不服气,道:“宗大侠说得虽是,但以西域诸国的实力,难道当真足以横行天下,视咱们中原所有的武林高手如无物么?”
端木芙接口道:“这话让奴家回答吧!疏勒国师并不致于自大到这等地步,但他坚信一件事,那就是除非他们一到中原,就全力袭击淮阴韩家,大肆屠戮,激起了天下公愤。定须如此,中原所有的绝顶高手,方会齐来对付他,但即使如此,他未必就一定一败涂地。”
她的目光转到剑后秦霜波面上,微微一笑,道:“小妹本想请仙子回答,但又知她是守静脱俗之人,不喜这等勾心斗角之事,所以还是请广闻大师偏劳吧!”
广闻大师心中暗惊一声好坏的丫头,这不分明是说我并不守静脱俗,而又喜欢勾心斗角之事么?
但他不动声色,缓缓道:“以贫僧想来,当中原所有的绝顶高手尽皆齐集此间之时,疏勒国师可以命手下布成坚阵,以防对方人多群殴。同时向中原武林挑战,要对方选出一个足以代表中原天下英雄之人,与他放对拚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