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芮玮情绪安定下来,屋里屋外收拾干净,史不旧道:“贤侄,
依你看来,凶手此来所为何物?”
芮玮痛心道:“晚辈自忖并无重大的仇敌,实无必要杀害晚辈妻
妄,凶手所为何物,晚辈无法猜测。”
史不旧道:“以凶手掳劫侄孙看来,凶手一定有所为而来,莫非
贤侄身怀重宝,凶手劫掠不到,杀人后又图勒索?”
芮玮道:“晚辈身上有何重宝,除一本扁鹊神篇外,另有鱼肠剑
一把,这两件东西算不得重宝。”
史不旧道:“凶手既劫掠到家中,显然所需之物并不能放在你的
身上,要是能随身携带,他们直截了当去找你,用不着再犯凶案,他
们知道你不在家中,才来劫掠,你有没有发现屋内可少了东西?”
芮玮摇头道:“没有。”忽然又道:“虽然少了一样东西,却微不
足道。”
史不旧神色一震,问道:“什么东西?”
芮玮道:“是小儿弥月时,一位朋友送的玉石狮子,虽然贵重也
值不太多,我因是贺小儿之物,系在摇篮上镇邪却不见了。”
史不旧本以为是条线索,这时闻言心想是凶手见着好玩,随手
取去,无甚可疑,不由叹道:“这就奇怪啦,凶手不为重宝,屋里没
有少掉贵重的物品,来此到底为的什么,难道是凶手丧心病狂,任
意杀人,唉!果如此,这凶手太残酷而没有一点人性!”
芮玮一想到妻妄惨死,真是痛不可抑,他忍住要流下的眼泪,问道:“舅舅有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处,晚辈日来伤心过甚,神智不清不及注意,舅舅定有所见吧?”
史不旧道:“我在院中捡到一条汗巾,显非你家之物。”说着掏出一条粉红色的女用汗巾递给芮玮,芮玮接下一看,说道:果非我家之物。”
史不旧叹道:你看那汗巾右角上绣着什么?”
芮玮道:是朵花吗?”
史不旧道:不是,是面鱼网。”
芮玮仔细一看,才发觉不是朵花,而是一面作洒出状的鱼网,芮玮道:这是什么标志?”
史不旧沉吟一刻,似在考虑说不说,终于还是说道:长江铁网帮的标志。”
芮玮啊的一声,倏的咬牙切齿道:“一定是铁网帮主持这件事,不错,凶手是铁网帮的人!”
史不旧叹道:“你怎肯定凶手是铁网帮里的人?”
当下芮玮说出在欧阳龙年船上与红衣女子相遇的经过,说完一年之约,芮玮断然道:“只有铁网帮内个个怪异的武功,才能够杀害晚辈的妻妻,我本想青儿与夏诗的武功都在一流以上,却让凶手轻易点住穴道而无法反抗,凶手武功定非寻常,当今天下有这种神奇的点穴手法,找不出一人来,除非铁网帮,他们有本玄龟集,上面记载的武功只要练成一种足可睥睨江湖,也只有他们的点穴手法,能教武功甚高的好手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快速下被制住!”
芮玮越说脸色越悲愤,因他想起余小毛在船上解开帮众穴道的骇人手法,一名帮众已如此了得,那帮内的高手一定更了得,不是他们有谁能杀得了身手并不寻常的叶青与夏诗?
史不旧冷静的说道:“贤侄,你说铁网帮行凶,他们为的什么,行凶一定要有种目的?”
芮玮愤恨道:报复,我杀了他们两名帮众,他们不会轻易罢休,一定是报复!”
史不旧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在院内早就捡到这条汗巾,可是没有先拿出来,就怕你误会铁网帮行凶,铁网帮早就成立,帮主九纹龙黎老英雄我和他有莫逆之交,深知他帮下的治规严明,立帮的宗旨大仁大义,绝不会做出奸险之事”
芮玮冷笑道:“舅舅什么时候和黎昆相交?”
史不旧叹道:“那是二十多年的事,其后隐居小五台山未再与他晤面!”
芮玮一声惨笑道:这就是啦,二十年的世事焉知没有大变,舅舅当年识得的黎昆,可能是位领导帮众行仁义之事的老英雄,二十年来他不会变吗?据我看来他的小姐行事就有点乖张之处!”
史不旧细想芮玮所说,老友黎昆的女儿在海上所为,果然略有嚣张,似乎还有点狂妄,心想黎昆生的儿女,不会教导无方啊?莫非二十余年来,黎昆真变了?
但再一想黎昆的豪义,决不可能会变,他深知黎昆的个性,是位释善固执的好人,仍是摇头道:“女儿家的脾气可能自幼娇生惯养,我听贤便道来,黎昆的女儿虽有不是之处,却不是秉性残暴的女子,你想她要报复,当时为何用鱼肠剑削断刺在你心窝上的长剑,显然她也无意杀你,再说她帮你断索,更且赠剑,似乎不会对你行报复的举动。”
芮玮愤恨未减,说道:“黎昆的女儿约一年后长江一行,拜访她的父亲,这时正好启程赶去,而凶案在我离家后发生,这不是有意要我离家,然后乘机下手。”
史不旧听芮玮尽向坏处想,认定铁网帮是杀人的凶手,不由笑道:“贤侄,你心中主见太深”
芮玮怒道:“舅舅说我主见太深,怎不说你自家主见太深,你念在与黎昆相交一场,是故坚决否认他的帮众行凶,然而事实不可泯灭!”
史不旧脸色一变,颤声道:“事实,有什么值得不可泯灭的事实?”
芮玮一扬那条粉红色的汗巾,说道:这女用汗巾既铁网帮的标志,八九不离十是黎昆的女儿日用之物,她行凶后无意掉落院中,岂不是铁一般的证据!”
史不旧长声一叹,这证据他无法推翻,低声说道:“你以为主凶就是黎昆的女儿吗?”
芮玮毫不考虑地点了点头。史不旧更是叹道:“你要是这般想法,我也无法强说她不是凶手,可是我要提醒你一点,她没有杀人的目的,要知她约你一年相见,纯粹是件好事,偏你想是件坏事,你不仔细想想一年前她怎知你会成亲立家呢?”
芮玮一怔,心想这话有道理,一年前红衣女子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会成家,要说一年之约有意要自己离家,以便逞凶,未免太无稽了,
然而芮玮无法说出凶手会是谁,而唯—的线索证明只有黎昆的女儿在自己离家时来过,以她身手之高,不是她又有谁能杀死叶青与夏诗呢?
芮玮在茫然无主中抓到这条线索,决不肯放松,当下说道:“这事颇有蹊跷,晚辈决定即往长江铁网帮—行,到时是非自明,若不是黎昆的女儿行凶,也要问清她为何来我家而不留—言半语的离
史不旧听芮玮这番话说得合乎情理,并非适才骤闻线索而盲目决定凶手是谁,暗暗放心,心想铁网帮非去不行,否则凶手是谁,无法深知,
芮玮又道:“不知舅舅有意与晚辈同行否?”
史不向略一忖度,说道:“你要查明真相,有我反而不便,我不打算去,再说铁网帮远在湖北、四川——带活动,来往要数月时间,明年中秋医治你母亲的脑病是件大事,这一年我不预备远行,找个地方静心研究扁鹊神篇,时间不能荒废。”
芮玮心想随去果然不便,倘若真是铁网帮行凶,自家报起仇来,他帮也不好不帮也不好,干脆不去,倒是上策。听他说—年内要专心研究扁鹊神篇,心生感激道:“家母这件事,要舅舅一人费心,真是过意不去,本想共同参研,唉!谁知祸从天降”
史不旧干咳一声,道:“你说这些见外了,你母亲是我一同长大的师妹,为你母亲费心,再怎么说都是应该的,你有什么过意不去,倒是这件惨祸,侄媳遭害,我不能鼎力帮你,心中十分难受。此去铁网帮我还要劝你一句,凡事多想三分,不要冒然行事,否则后悔莫及。”
芮玮点头道:舅舅的话我记住,此去我一切自会小心处事,人死不能复生,我要冤杀好人于死者灵魂反而不安”
说到这里,芮玮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史不旧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放心,苦笑道:“你也不要过于伤心,自家身体为重,你到铁网帮去最好易容,才能客观的查出真象,贤侄以为然否?”
芮玮心想易容访查果然大佳,不然铁网帮认得我的人见到我来到,宣扬出去,让黎昆父女知道,再查真象大大不便,但不知如何易容,这一门学问,芮玮从未学过。
史不旧接道:“往年我认识一位易容大家,他的易容术堪称—绝,曾传我几手最简便易容法,让我教你”第二天大早芮玮一个人启程,史不旧并不他往,在此地住下,怀庐四周风景既佳,又颇幽静,研究书籍学问最好不过。
一月后,芮玮马不停蹄地赶到湖北,这天来到武汉三镇中的武昌,武汉三镇被长江、汉水分隔而成,武昌位于长江南岸,汉口、汉阳位于长江北岸,两“汉”之间只隔着—条宽不及二十丈的小河,就是汉水也叫襄河。
武昌是我国历史上最光辉的地方,古迹甚多,这天芮玮站在江边肌上有名的黄鹤楼头,遥望对岸的汉阳。
汉阳端的鹦鹉洲正是长江铁网帮聚集的地方,芮玮闲散的看着模糊的鹦鹉洲,心中思潮万千。
他不急着过江,却在黄鹤楼上胡思乱想是有原因的,因他—路而来,探知铁网帮果真是—个正义的帮会,所作所为无一违情悖理,而且帮规严厉,所属帮众决不欺压百姓,心想照这样看来,很难说铁网帮会是杀害自己妻妄的凶手。
他在考虑过江后如何访查,才不致有所差错,正在想着,听到同在楼头的两个劲装游客道:“莫老兄,你远从关外赶来向黎老英雄拜寿,这份情意不要说黎老英雄,就是小弟听来也代黎老英雄高兴。”
莫老兄笑道:“赶来拜寿算得什么,况且是黎老英雄的六十大寿,又逢小姐出阁之喜,这双喜宴就是再远的一倍路程,咱们关外的莫家牧场也该派子弟参加。”
先头说话的人问道:“莫家牧场和铁网帮有什么交情,没听说啊?”
莫老兄道:铁兄忙人当然不会打听莫家与铁网帮的关系,这件事说来是三年前的事,咱们莫家被关外有名的马贼一阵风光顾,名马被劫为之外,家兄掌上明珠也被劫为人质”
钱兄惊道:“令兄莫家场主九龙鞭莫在先的九龙鞭法闻名关内外,怎敢打劫起莫家牧场来了,难道他生了豹服,不怕令兄的九龙鞭杀他的贼威?
莫在先的弟弟莫为先说道:“一阵风称雄关外本来绝不敢打劫家兄的牧场,但他十分妒忌家兄的牧场越经营越大,几乎关外的牧场都变成莫家来经营,他怕等关外全变成莫家的牧场,他的贼生意从此断绝,于是找到位硬帮手来打劫,只要一次成功,以后便是不绝的财路。”
钱兄是湖北最大的镖局镇远镖避的镖主,他局内的生意几乎每天都有,提起点苍神剑钱飞龙,黑白两道皆知他是点苍一派高手,他那剑法尽得点苍真传,黑
镇远镖局五年前曾保过关外莫家牧场一批红货人关,那次保镖,钱飞龙亲自出马,是故认得莫在先莫为先兄弟俩人。
钱飞龙奇道:什么硬帮手,竟能帮助一阵风得手?”
莫为先道:“这位硬帮手起先咱们只知姓黎,后来才知是铁网帮帮主黎昆侄子。咱们心想黎昆是位仁义英雄,侄于帮助贼人定然不知,于是派人悄悄人关通知黎老英雄查查。
“黎昆知道这件事,连夜单人匹马赶到关外,找到一阵风的贼窟,救出家兄的女儿,同时杀了一阵风与他的侄子,登门向家兄请罪,说他侄于因行为不检被逐,不想到关外为恶,害家兄受损。他捧给家兄一阵风与侄子的脑袋请罪,家兄怎当得起,好好安葬他侄子的尸体,本想留黎老英雄做容一月,那知第二天就不告而且乙
“家兄一直以为因己之故令得黎老英雄亲手杀死侄子,不敢对黎老英雄有何谢意的表示,怕惹起他伤心,闻说今天铁网帮有双喜之订,早一月前命小弟人关,无论如何这次拜个大寿,献上厚礼。”
钱飞龙笑道:这份礼一定贵重无比了,奇怪,这件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也没有听到传说?”
莫为先道:“当年黎老英雄出关人关不过短短时间,而且事前事后只有他一人知道,他本人当不会提起这件事,咱们也因被劫丢个大面子没有说,钱兄问起,咱们不是外人,说给你知道当无妨的。”
钱飞龙道:“难怪我不知道,否则咱们走镖的竟不知道这件大消息,那真是大笑话了。莫老兄,你看黎老英雄为人如何?”
莫为先大拇指一伸,赞道:“没得说话,单拿三年前那桩事,若不是黎老英雄大仁大义,谁有兴趣连夜赶到关外替咱们莫家牧场仗义,而且事后不讲一点报酬。仅因一阵风的帮手学的黎老英雄的武功,他老人家不能让自己的武功为害世人,大义灭亲,这种气魄,令小弟心折不已。”
钱飞龙叹道:只要是认识黎老英雄的人没有不赞他仁义了得,小弟与铁网帮同处湖北,更知黎老英雄的为人绝不虚伪,但是近来风闻有人极端破坏黎老英雄的声誉!”
莫为先心中大怒,声音不觉高扬道:“谁?是谁这般无耻破坏他老人家的声誉,我老莫命不要,也要会会这贼人,告诉我,他是谁?”
莫为先这一大声说话,楼上几位游客齐向他两人望去,芮玮本来目不斜视暗暗窃听,这时也回过头来,只见姓莫的年约五十,满脸大胡子,身披珍贵的黑貂大毛,长的身高体壮,不愧关外好汉的本色。
姓钱的顶多四十出头,穿着绸缎的夹棉衣裤,披了件大氅风,头戴英雄软帽,道地的关内打扮,身材不高,面皮自净,他低声说道:“莫老兄,这里人多,咱们不谈这个,老英雄宴后,小弟要请老兄到寒舍一坐,品著细谈可好?”
莫为先气忿未平,大声应道:好!那贼人让老莫碰到,非揍他一顿不可!”
游客们向这边望来,有的认识钱飞龙含笑道:“钱镖主好。”
钱飞龙稍—寒喧,即向莫为先道:“船来了,咱们过江罢。”拉着莫为先下楼而去。
芮玮举目—望,果见渡船摇来,跟着下楼。
黄鹤楼建在黄鹊矾上,矾旁就是渡船的码头,芮玮走到矾上,渡船仍未靠岸,却见耍过江的客人指着矾下—块巨石,谈说得逸兴横飞
原来这块巨石是武昌江边的胜迹,因受过往船只铁篙刺击,上面小孔斑斑,李白有一首:“一为迁客在长安,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于是这块石头便命名为“梅花石”成为—块大古迹了。
渡船一靠岸,客人纷纷上船,这船颇大,可容数十名客人,芮玮与莫为先、钱飞龙同时上了船。
客人上完,船夫铁篙一撑“梅花石”那么大的船缓缓驰离岸边。船到江中,芮玮望着滚滚江水,思潮起伏不停:听姓莫的说来,黎昆显然是位血性的老英雄,他不容便于帮助马贼为盗,当不会容许女儿行凶,便不会容许帮众为非作歹,那到底是谁杀害叶青和夏诗?
“姓钱的也称赞黎昆的为人绝不虚伪,想来事实不会错了,人人都道铁网帮是个正义的帮会,自己怎能再生疑惑,唉!那到底凶手会是谁呢?
“自家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否则弄槽了,让真正的凶手在—旁讪笑,可是那条汗巾明明证实铁网帮有人去过怀庐,既不会是黎昆的
女儿,也石是铁网帮的人行凶,那他们去怀庐做什?
芮玮正在想着,一个巨浪打来,渡船被打得摇晃得十分厉害,莫
为先坐在芮玮身旁,他生长关外那曾坐过渡船,吓得抓着芮玮的膀
子,呼道:“船要翻了,船要翻了”
莫为先身后站着一位衣饰颇为讲究的瘦小老汉,敢情没站稳扑跌莫为先身上,他慌忙爬起,红着脸道“您放心,船不会翻的。”
他还拍着莫为先的肩膀,帮他压惊,钱飞龙也笑道:“莫老兄,
这么个小浪船要翻了,只怕一日间这江上的摆渡要翻个十余次啦。”
又有人道:“那咱们的船老大,只有瞪着空饭碗喝西北风啦!”说
着哈哈大笑,引起船上人齐都笑了起来。
芮玮忽然站起,向那瘦小老汉道:“您老请坐。”
不管那瘦小老汉同意否,把他扶入座位,瘦小老汉年龄不小,至
少也有五十,芮玮年龄比他小上一大半,这让座之事再也平常不过,
再说那瘦小老汉站立不稳,若不是莫为先挡着,早已跌落江里,船
上早有人让他坐,芮玮抢先让,船上颇为人赞他年青有礼。
瘦小老汉干笑了—声,也不客气,就在莫为先身旁坐了下来,意
态甚为得意,似乎人家让他坐应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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