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妇人家有甚见识,又加长途心烦,再见道人不要钱替小孩算命,那里又是打尖之所,乐得藉此歇息。朱洪一算这两个小孩的命,不但女的合今年之用,男的还正合最后时之用。再一看那两个小孩的根骨,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厚根的童男女,不由心中大喜。故意恐吓了几句,说这两个小孩主于今晚就有灾祸,只有给他带走出家可以解免。那官眷自然是不答应。尤其是那两个小孩听说要将他兄妹带走,更是气得张开小口就骂。随行的家人还说他妖言惑众,要将他送官治罪。朱洪说了一声:"你们不要后悔。"扬长而去,却暗跟随在他们车后。走出去有二三十里地,使妖法刮起一阵阴风,将这两个小孩盗到山中洞内。这两个孩子聪明非凡,一丝也不害怕,第三日早起,竟想稳住了妖道逃走。逃未逃成,又被朱洪追了回来,将洞封闭,命那两道童看守。自己跑往地底洞内,去提取那八个童男女,准备晚间行法祭炼。
这两个孩子,女的是姊姊,名唤甫姑;男的只有乳名,叫虎儿。那两个道童也是好人家子弟,一名于建,一名杨成志,平素极恨师父害人,自己是虎口余生,对他兄妹也同病相怜。便对他兄妹说朱洪如何狠毒,以及用他们祭炼法宝,命在旦夕等语。这小姊弟一听大哭,便求他们相救。于建道:"我们日与虎狼同处,他又不曾教过我们法术,如何能救你们呢?
你兄弟还有一年可活,你却今晚就完了。"南姑虽是幼女,颇有胆识,闻言低头想了一想道:"既然如此,也是命中注定,由他去吧。"立刻止住悲声,反劝他兄弟不要哭。一面用话去套于、杨二道童,打听妖道身旁可有什么最厉害的法宝。问出朱洪平日自称本领高强,又有随身带的一样护身之宝,什么人都不怕,不过总是不愿叫外人看破他的行藏。两次祭炼葫芦时,总是用一面小幡,一经他念诵咒语,展动起来,立刻便有一层厚的黑雾将法台遮盖,所以每次行法,从没被人看破过。于、杨二道童原不知此幡妙用,也是在平日无意中听朱洪向他妻子说的。南姑便问幡在哪里。于建说:"这幡原本藏在地下石洞师母那里,因为今晚就要行法,现在已请出来,供在那边桌上。"南姑顺着于建手指处一看,果然那旁供桌上面竖着一面白绫子做的不到二尺长的小幡,上面红红绿绿画着许多符箓。故意仍和两个道童说话,渐渐往那桌子挨近,一个冷不防抢上去,将幡拿在手里,便撕扯起来。于、杨二道童因见章氏姊弟聪明秀丽,无端落在妖道手中,命在旦夕,想起前情,不禁起了同在穷途之感。
无奈自己力薄,坐视其死而不能救,惺惺相惜,未免又动了哀怜。虽说奉命看守,知道洞门已闭,章氏姊弟比自己还要文弱,更不愁他们会逃走。彼此再一作长谈,心中只在替他姊弟二人着急,哪里还防到有什么异图。及至师父的幡被人抢去要撕,知道这个关系非同小可,吓得面无人色,上来就抢。一面是师父凶恶,自己奉命防守,责任攸关;一面是情知必死,难逃活命,乐得把仇人法宝毁一样是一样。偏偏那幡竟非常结实,怎么撕扯也难损坏,三人在地下扭作一团。他的兄弟同仇敌忾,见姊姊和两个道童在地上打滚,拼命去撕那幡,便也上来相助。于、杨二道童虽然长了两岁,又是男孩,力气较大,怎奈一人拼命,万夫难当,兀自夺不过来。
于、杨二道童和章氏姊弟正撕扯作一团,扭结不开,忽然一阵阴风过处,耳旁一声大喝道:"胆大业障!难道还想逃么?"四人抬头,见是妖道领了那八个童男女进来,俱都大吃一惊。朱洪见四人在地上扭结打滚,还疑为章氏姊弟又想逃走,被于、杨两道童拦阻争打起来。及至一声断喝过处,于、杨二道童放了章氏姊弟站起,才看见女孩两手抱紧他心爱的法宝,幡的一头正夹在女孩胯下。他并不知这女孩经期已近,连日急怒惊吓,又用了这一会猛力,发动天癸,幡上面沾了童女元阴,无心中破了他的妖法,今晚行法就要妖术不灵,黑雾祭不起来,被人看破,身首异处呢。当下他只骂了于、杨二道童一声"无用的东西",上前将幡夺过,擎在手中。正值时辰快到,知道这幡多年祭炼,决非一两个孩童所能撕扯,并未在意。只骂了几句,吩咐两道童看守石洞,不准外出。当下擒了南姑,将虎儿用法术锁禁在石柱上,引了那八个童男女出洞往台前走去。除南姑因朱洪见她生具仙根仙骨,打算用她元魂作元阴之长,没有用法禁制外,其余八人俱被邪术迷了本性,如醉如痴地随在朱洪身后。
到了法台,各按部位,将九个童男女捆绑在台前柏木桩上。上台先焚了镇坛符箓,将适才小幡展动,念诵咒语,才觉出他最心爱的黑神幡已失了效用,不由又惊又怒。连忙仔细查看,才看出幡头上沾了两三点淡红颜色。猛想起适才那女孩撕这幡时,曾将幡夹在胯下,定是被那女子天癸所污。想不到这女子年纪轻轻,竟这样机智心狠,自己一时未留心,把多年祭炼心血毁于一旦。自己炼这种葫芦,又为天地鬼神所同嫉,全仗这妖幡放出来的浓雾遮盖法台,好掩过往能人耳目。明知这法炼起来要好几个时辰,失了掩护危险非常,但是时辰已到,如果不即动手炼祭,就要前功尽弃。女孩反正得死,倒也不去说她。最可恨的是两个道童不加防范,坏了自己异宝。气得朱洪咬牙切齿,想了一想,总不愿就此甘休。只得冒险小心行法,等祭炼完毕,再要这两个小畜生的性命,以消心中恶气。想到这里,勉强凝神静气,走到台前,用三元剑挑起符箓,念诵咒语,由剑尖火花中飞起一柄三棱小剑,依次将长男、长女、中男、中女、少男、少女六颗心魂先行取到,收入葫芦。这次是用少女作元神,便将其余副身一男一女的心魂也都取到。最后才轮到南姑头上。
南姑本是清醒地绑在那里,口中骂声不绝。因为她绑在柱上一直挣扎,心脉跳动不停,元神又十分凝固,不易收摄,比较费事。朱洪见今晚虽然失了妖幡,且喜并无人前来破坏,十分顺手,好生得意。眼看只剩最后这个小女孩的心魂,取到手中便可大功告成。正待行法,看准那女孩的心房下手,忽然眼前一亮,一道剑光从天而降。知道有人破坏,顾不得再取那女孩心魂,将手中剑往上一指,那柄三棱小剑带着一溜火光,正好将敌人飞剑迎住。猛听一阵爆音,一团红光如雷轰电掣而来,大吃一惊。看不出来人是什么路数,不敢冒昧抵挡。
一面迎敌那柄飞剑,忙将身往旁一闪,从怀中取出混元老祖护身镇洞之宝太乙五烟罗祭起,立刻便有五道彩色云烟,满想连台连身护住。谁知慢了些儿,红光照处,发出殷殷雷声,把台上十多面主幡纷纷震倒。接着又是喀嚓一声,葫芦裂成两半,里面阴魂化作十数道黑烟四散。还算大乙五烟罗飞上去接着那团红光,未容打近身来。朱洪惊魂乍定,见自己千方百计,费尽心血,还差二三年就要炼成的厉害法宝坏于一旦,又是痛惜,又是忿恨。这时寒萼、司徒平业已飞身下来。寒萼见妖道那口小剑灵活异常,司徒平的飞剑竟有些抵敌不住;宝相夫人真元所炼的金丹,又被妖道放起五彩烟托住,不得下去。便放出彩霓练,去双敌妖道飞剑,也只帮司徒平敌个平手,一时还不能将那口小剑裹住,不由暗自惊异。便对司徒平道:
"想不到这妖道还这般难对付。你先小心迎敌,我去去就来。"司徒平闻言,点了点头。寒萼自行走去。不提。
朱洪先以为敌人定是一个厉害人物,及至对敌了一会,用目仔细往敌人来路看时,先见对面峰头上飞下两条黑影。等到近前一看,却只是一个英俊少年,指挥着一道剑光和一道彩光,和自己的三元剑绞作一团,渐渐往身前走来。不由怒上加怒,破口大骂道:"何方业障,暗破真人大法,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口中念念有词,立刻阴风四起,血腥扑鼻。司徒平猛觉一阵头晕眼花。寒萼忽然飞身回来,娇叱道:"左道妖法,也敢在此卖弄!"
说罢,手扬处,紫巍巍一道光华照将过去,阴风顿止。司徒平立刻神志一清。朱洪忽见对面又飞来一个女子,一到便破了他的妖法,知道不妙。他原有几样厉害法宝,因为炼葫芦,不便都带在身上,俱交在妻子手中,想不到遇见劲敌破了他的妖法。不到天亮以后,他妻子不会出来,不知敌人深浅,哪敢大意。又见那口三元剑支持时久,已被敌人放出来的那道像红霓一样的彩光缠住,光芒锐减,愈加大惊,急切间又收不回来。知道再耽延下去,这口心爱的宝剑一样也要毁在敌人手内,好不可惜。果然又过片刻光景,那女子忽然一声娇叱,手扬处,那道紫光又放将出来,射入剑光丛中。眼看自己那口三元剑只震得一震,便被那道彩霓紧紧裹住,发出火焰燃烧起来。又过片刻,剑上光华消失,变成一块顽铁,坠落在下面山石上,锵的一声。恨得朱洪牙都咬碎,无可奈何,知道敌人厉害,再用别的法术,也是徒劳无功。只得且仗太乙五烟罗护体挨到天亮,等救兵出来,再作报仇打算。此时敌人的飞剑紫光同那道彩霓破了三元剑后,几次往妖道头上飞来,俱被五道彩烟阻隔,不得近前。
朱洪正觉自己宝贝厉害,忽听头上一声类似鹤鸣的怪叫,烟光影里,只见一片黑影隐隐现出两点金光,当头压下,眼看离头顶不远,被那五道彩烟往上一冲,冲了上去。接连好几次。寒萼起初原想叫司徒平在前面去分妖道的神,自己驾了神鹫绕向妖道身后,用神鹫钢爪抓去妖道的护身法宝。才飞身到了峰顶,见神鹫站在峰角,睁着一双金睛注视下面。正要骑了上去,忽见下面妖道施展妖法,恐司徒平吃亏,重又飞回。及至破了敌人飞剑,众宝齐施,仍然没有效果。正要喊神鹫上阵,神鹫想是在上面等得不耐烦,竟不待主人吩咐,往妖道顶上飞扑,谁知接连飞扑三次,依然无效。寒萼又将几样法宝连司徒平飞剑,上中下分几面一齐向妖道进攻。那大乙五烟罗真也神妙,无论寒萼、司徒平法宝从哪里飞来,都有五道彩烟隔住,不得近身。寒萼正在心焦,猛生一计,悄悄拉了司徒平一下,大声说道:"大胆妖孽,且容你多活几天,我们还有要事,回来再取你的狗命吧!"说罢,将放出去的法宝、飞剑招呼,一齐收回,同了司徒平往空便走。寒萼原是欲擒先纵,等妖道收了护身法宝,再命神鹫暗中飞下去将他抓死。谁知二人身子刚起在空中,忽然一道金光从后面照来。疑是妖道又弄什么玄虚,连忙回身一看,猛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金光中现出一只丈许方圆的大手抓向妖道头上。眼看那五道彩烟飞入金光手中,接着便听一声惨叫,那道金光如同电闪一般不见踪迹。法台两支粗如儿臂的大蜡业已熄灭,星光满天,静悄悄的,只剩夜风吹在树枝上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