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玲便命二矮与袁星去将崖上所有残尸碎体一齐提来,与吴凤尸身放在一处,再用仙药消化,自己也随在二矮后面指点。寒萼抢白了紫玲一顿,见她无言可答,略觉消气,索性仍唤司徒平到洞口石上坐谈。司徒平见他姊妹拌口,已是不安。又见寒萼唤他,其势不能不依。跟着走没几步,正在心中为难,忽听紫玲在身后大喝道:"无知妖孽,竟敢漏网!"接着光华一闪,便是一幢彩云飞起。寒萼、司徒平大吃一惊,连忙回身注视,吴凤的尸身已经复活,从地下卷起一团黑烟正要飞走。幸而紫玲早有防备,存心欲擒先纵,明是随了二矮前走,时刻都在留神动静,未容吴凤飞起,弥尘幡已化彩云飞来,将他罩住。就在这时,那神雕何等通灵,早看出紫玲心计,并未飞远,一见妖人想逃,星流电闪般束翼下击。起先吴凤因黑白二雕来势厉害,知难逃命,把心一横,舍了躯壳,将元神隐遁。二雕并未看出,原可逃回山去,借体还原。及见原身并未被二雕抓裂,不禁又起希冀:一则借体还原,总不如原有的好;二则法宝囊内还有两样宝物,舍不得丢弃,重又回身窥伺。心想:"只要原身一脱雕爪,便可与元神合了遁走。"谁知神雕受了同伴指示,紧紧抓定,竟然不肯离开一步,只由二矮回去请命。吴凤干自心急,知道这东西异常厉害,适才已经吃过苦头;又以为二雕一样神化,若以元神相拼,本无不可,偏偏原身又被它抓住,投鼠须要忌器。法宝飞剑已无用处,万一惊觉,只要被它两爪抓裂,便成粉碎。不敢造次,隐藏在侧,静候时机。认定成固可喜,败亦至多毁了躯壳,元神仍可逃走。不料袁星能通鸟语,一出来便代神雕解说它受了白雕指教,留下妖人躯壳。言还未了,紫玲机警,已明白是诱妖人元神前来伏诛,忙止住袁星。便唤寒萼来问,偏遇寒萼顶嘴,索性将计就计,故意遣走神雕,装作不备。
吴凤恐神雕觉察,元神藏处相隔本远,袁星又只说了一半,没有听清,只听明了秦氏姊妹的大声问答。先听紫玲盘问之言,以为看出破绽,甚是吃惊。及见她二人拌嘴走开,再举目往空中一望,不知神雕隐身彩云以内,一见没有踪影,心中大喜。暗忖:"闻得峨眉消骨丹药甚是厉害,莫待她回来措手不及,功败垂成。"匆促之中,又忘了弥尘幡彩云飞动,疾如电掣,以为紫玲纵然到时警觉,相隔有三数十步之遥,也必追赶不上。谁知元神刚与身合,驾遁飞起,彩云已经照临头上。此时吴凤如果仍旧弃了躯壳,未始不可二次逃生。也是他该遭劫数,已回原身,不舍就弃,一时乱了主意,妄想抵敌,连身逃遁,左手雷火刚刚发出,接着又在法宝囊内去取宝物。就在这略一停顿之间,上面神雕飞到,紫玲与袁星、二矮齐放飞剑法宝。寒萼因自己适才任性,看走了眼,万一妖人逃走,少时又受埋怨,又气又急。
忙喊:"平哥,还不快放你的乌龙剪!"司徒平已将飞剑放出,闻言又将乌龙剪放在空中。
吴凤本是打战中逃走主意,及见敌人法宝飞剑纷纷祭起,幸而彩云被自己雷火略微托住,势子一缓,正好逃走。猛地又见头上一片乌云罩到,现出两点金睛,知是神雕飞来。忙把遁光往下一落,一面运用玄功,准备万一难以脱身,仍将元神遁走。不料司徒平的乌龙剪又从下面飞上,迎个正着。那剪原是神驼乙休多年修炼的异宝,专斩修道人的元神,只要不能抵御,被那两条蛟龙般的乌光绞住,便难脱身。吴凤恶贯满盈,不但躯壳被众人飞剑斩成多段,连元神也同时被斩消灭。
紫玲眼看吴凤顶上隐隐飞起一道白烟,被乌龙剪绞散,知获全功,大家收了法宝飞剑相见。寒萼虽然内愧,幸而敌人是死在司徒平手内,还可遮羞。见紫玲没有说话,也就不再开口。紫玲也不去理她,这才正经命二矮、袁星,将全崖妖人尸首残肢收放一起。再命袁星先在远处择好一个僻静所在,掘下深坑等候。二矮便求紫玲将吴凤法宝囊赐他二人。紫玲点头应了,二矮心中大喜,感激非凡。又对紫玲说,他二人能用法术将尸骨残肢运走。紫玲含笑点头。二矮立刻口诵咒语,施展旁门搬运之法,将所有尸体全都移到袁星所择之处,抛入坑内。紫玲取出化骨丹药洒了下去,顷刻之间化成黄水。才命袁星、二矮用土掩埋好了,回转飞雷崖。又从身旁取出四面小旗,分与袁星、二矮,传了咒语,自己也拿着一面,向隔崖一指,那水倏地飞起四五尺粗细的四股飞泉,宛如四条银龙,起自洪涛之中。随着四旗指处,满崖飞舞冲射,不消顷刻,已将崖上妖迹血污,洗荡得干干净净。袁星素来看惯不说。那二矮自命是旁门能手,只为高人点化,志在逃劫避灾,屈身奴仆,虽然心意甚诚,究还不知峨眉门下有多大本领。及至来此没有多日,先见大众飞剑法宝神化无穷,又见紫玲等适才对敌施为,连雕、猿都如此灵异,才自愧弗如,只配供人奔走役使,不配置身雁列,越发是死心塌地,不起异念的了。紫玲洗罢仙山,时已黄昏,斜阳从远山岭际射到,照在新洗过的林木山石上,越显山光清丽,不染尘氛,心中也觉快意。回望寒萼,仍与司徒平并肩低语,喁喁不休,暗叹了一口气,不忍再看。这时神雕已经飞走,便带了二矮、袁星回洞复命。走时连司徒平也不愿答理,略微招呼,就此走去。
寒萼等紫玲走后,又说道:"我同了朱文,拿着九天元阳尺去闯妖阵,败下阵来,又遇云南教祖天灵子摄去元阳尺,要报杀徒之仇。幸遇神驼乙休相救,还赐了三粒仙丹,一封柬帖,吩咐到日才许开看。他又说你和他有缘,他定助你成功。适才又听你说,他也赐了你一封柬帖,开示日期与我正同,都是应在十日之后。我听大师姊和申若兰师姊说起乙真人来历,真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此人并有拗性,别人以为不能的,只要得他心许,无论如何艰难的事,都要出力办成,比那怪叫花凌真人的性情还要古怪。先前身材高大,容颜奇伟,背并不驼。因为屡次逆天行事,遭了天劫,假手几个能手,合力行法暗算,移山接岳,将他压了四十九年。幸而他玄功奥妙,只能困住,不能伤他,反被他静中参悟禅功,参透大衍天机,一元妙用。等到七七功行圆满,用五行先天真火炼化封锁,破山出世。当初害他的人,闻信大半害怕,不敢露面。谁知他古怪脾气,反寻到别人门上道谢,说是没有当初这一举,他还不能有此成就,只要下次不再犯到他手内,前仇一概不记。内中有一个,便是凌真人,反和他成了至好朋友。齐师姊说,掌教夫人曾说他还有一个妻子,与他本领不相上下,百十年前不知为何两下分开,没有下落。他素常还爱成人婚姻,他那日又曾提起你我未来的话,且等到时开看柬上的话,定于我们有益。"司徒平也把代神驼乙休拜上岷山之事,详细说明。
正谈得高兴,忽见若兰、朱文飞来,说是奉了大师姊之命,代他二人接班防守。寒萼见紫玲才去不久,便有人来接替,又起疑心,不便向外人发作,迟疑气闷了一会。
寒萼正要转身回洞,忽听遥天一声长啸,甚似那只独角神鹫。寒萼连日都在惦记,飞身空中,循着啸声,迎上前去看个明白。只见新月星光之下,彩羽翔飞,金眸电射,从西方穿云御风而来,转眼便到了面前,正是那只独角神鸳,爪上还抓着一封书信,心中大喜。便跨了上去,飞近洞口,唤道:"平哥,你去太元洞相候,我骑了它由前洞下去。"说罢,骑了神鹫径飞前洞,在凝碧崖前降落,见一干同门正在比剑。紫玲早迎上前来,劈头问道:"大师姊因今日诸事就绪,你我所学本门心法,尚有两关未透,着朱、申二位去换你前来传授,怎地这时才来?神鹫是怎样回来的?"寒萼闻言,方知适才自己多疑,气便平了。只得说正待回洞,忽听神鹫空中鸣啸之声,上去接它,故此来迟。因优昙大师那封书信是给灵云的,便递了过去。灵云拆开一看,大意说开府盛会在即,正教昌明不远,可喜可贺,到时当领全体门人前来赴会。那日在冰崖上所救神鹫,因当时乌龙剪来势甚急,只得收了。神驼乙真人脾气虽然古怪,人却正直,道力也甚高强,异日当为峨眉之友。不愿开罪于他,事后便将乌龙剪给他送还。中途路遇,果然他心中不忿,斗法三日,不分胜负。幸遇极乐真人空中神游解围,化敌为友。他因乌龙剪以前是自己心爱法宝,竟被外人收去,不屑再用,欲转赠被他救去的司徒平。此剪如能善用,神妙非常,专斩异派妖人元神。如已见赠,须要加功修炼,不可大意。神鹫横骨已经化去,可与神雕佛奴的功行不相上下。知秦氏姊妹还有用它之处,特命它飞归故主。书末又说不久各同门均要先期回转仙府,敬候开山盛典,命灵云早为准备安置等语。灵云观毕,传示众同门,一齐向空谢了。大家练了一会功课,回转太元洞。
第二日将所有石室全都汲了灵泉洗净,把正中供朝参石室旁的三十六间石室分供掌教师尊和前辈师伯叔居住。余下百十间石室,分成男东女西,以备众同门来了起居和做功课之用。又因同门中道行深浅不一,好多未断火食,便命神雕、神鹫连日出外猎取猛兽。肉由英琼、芷仙、若兰三人腌腊。皮由米、刘二矮持往城市变卖,连同英琼昔日遗留的银两带去,备办米粮和应用物品。山中有的是黄精首乌,异果野菜,只须袁星每日出外采取。洞中又有芷仙平日用奇花异果酿成的美酒甚多。不消两三日,一齐备齐。又责成芷仙管领仙厨,米、刘二矮与袁星供她驱遣,南姑姊弟也愿帮忙。大家都兴高采烈,静等佳客降临。到第七八天上,妙一夫人忽然回山,布置了一番,住了两日,嘱咐灵云一阵,才行走去。先后又来了许多同门,除石、赵二人原是近邻移居不算外,远客计有岷山万松岭朝天观水镜道人的弟子神眼邱林、昆明开元寺哈哈僧元觉禅师的弟子铁沙弥悟修,以及风火道人吴元智弟子七星手施林、灵和居士徐祥鹅、青城山金鞭崖矮叟朱梅弟子长人纪登、小孟尝陶钧等。余者不下百十位,俱已得了师命,有的因事羁身,有的尚在途中,均当在开辟仙府以前赶到。大家聚在一起,新交旧识,真是一天比一天热闹。每日欢聚一阵,不是选胜寻幽,便由灵云、纪登为首,领了众人练习剑法,互相切磋砥硕,功行不觉大进。
这期间只苦了寒萼、司徒平两个。因为紫玲见她一味和司徒平时常厮守在一处,外表上俨然伉俪一般,心中害怕,其实二人名分已定,众同门均已知道;又知寒萼是个小孩心性,有时和若兰、英琼也是如此,不以为怪。事一关心太过,反要出事,乃是常理。紫玲何尝不知他二人心地光明,但是惟恐因情生魔,堕了魔孽,坏了教规,不时背人劝诫。谁知寒萼暗怪紫玲不偏向她,时常给她难堪。这一责难过甚,反而嫌怨日深。司徒平左右为难,无计可施。偏偏又遇见一个多事的神驼乙休,给二人各留了一封柬帖。到日二人借着防守后洞之便,同时打开一看,除了说明二人姻缘前定而外,并说天灵子从百蛮山回来,定要到紫玲谷报杀徒之仇。秦氏姊妹本非敌手,就连峨眉诸长老也有碍难之处,不便出面相助。乙休怜二女孝思和司徒平拜山送简之劳,准定到时前往相助一臂。命二人只管前去,必无妨碍。不去倒使乙休失信于天灵子,反而不妥。此番前去,因祸得福,齐道友必能看他面子,决不见怪等语。二人看了,又惊又喜,忙即向空拜过。本想和紫玲说知,偏巧紫玲因今早不该他们二人值班,却双双向灵云讨命,愿代别人往后洞防守,起了疑心。暗中赶来,见二人在那里当天拜跪,又无甚事,更误会到别的地方,便上前盘问,语言过分切直了些。恼了寒萼,也不准司徒平开口,顶了紫玲几句嘴,明说自己不想成仙,要和司徒平回转紫玲谷去。紫玲也气到极处,没有详察就里,以为二人早晚必定闹出事来,既是甘心自弃,无可救药,莫如由他们自去,省得日后闹出笑话。心里却还原谅司徒平是为寒萼所迫,还想单独劝解。不料寒萼存心怄气,也不容人说,立逼着司徒平随她飞走,不然便要飞剑自刎。司徒平知她性情无法劝转,好在有神驼乙休作主,且等事完之后,劝她姊妹言归于好。当下便与紫玲作别,随之飞去。
紫玲在气头上,竟没有想起宝相夫人转劫之事,因后洞无人,只得代为防守。二人刚走不久,忽然想起救母事大,正值轻云、文琪游玩回来,紫玲匆匆请她二人代为看守,忙即回转太元洞,正遇灵云、英琼、若兰、英男四人在洞外闲谈。紫玲略说经过,问该如何处置。
灵云因妙一夫人说她姊妹有难,又知寒萼拗性,她和英琼、若兰二师姊情感甚好,可着她二人前去劝他们回转便了。二人领命去后,紫玲终觉不妥,执意要去。灵云劝她不住,想起优昙大师那封书信曾有神鹫备用之言,便命骑了同去。去时三人先后遇见金蝉、石生、庄易、笑和尚等回山,前已表过,不提。
且说寒萼与司徒平看罢神驼乙休柬帖上预示的机宜,正值紫玲赶来规劝,寒萼料知此番回转紫玲谷凶险不少,又因紫玲连日对自己多有误会之处,心中不快,借此和紫玲翻脸。一则可以出出心中闷气;二则此行既有神驼乙休为助,定然逢凶化吉,乐得独任其难,显显自己本领和毅力。即使师尊怪罪,还可借口乙休力主,事要机密迅速,不得不如此。当下和紫玲说了几句,便立逼司徒平连众同门都不说一句,竟然同驾剑光往黄山紫玲谷飞去。司徒平对于秦氏姊妹,原是一般感激爱重。不过紫玲立志向上,参透情关,欲以毅力坚诚摆脱俗缘,寻求正果。与司徒平名义上虽是夫妻,除了关心望好之外,平时总是冷冷的。寒萼却是天真烂漫,纯然一派童心,觉得司徒平这人心地光明,性情温厚,比乃姊还要可亲可爱。二人本来又有前生夙缘,如磁引针,那情苗竟在不知不觉中滋润生长。紫玲情切骨肉,关心忧危,不得不随时提醒一二。谁知责难过甚,倒起反感,欲离更合。使得司徒平心目中看她姊妹一个春温,一个秋肃,情不自禁便偏向着了一头。所以此次回转紫玲谷,被寒萼娇嗔满面,一派要挟,连想和紫玲说明经过都未能出口,竟被寒萼逼了同行。
二人剑光迅速,没有多时,已离紫玲谷不远。因为神驼乙休预示先机,不敢大意。等到飞近紫玲谷上空,先不下落,按住剑光,定睛往下一看,见崖上面齐霞儿的仙障封锁犹存。
除了白云滃翳,岚光幻灭而外,空山寂寂,四无人踪。寒萼暗忖:"难道自己赶在头里,那天灵子还未来到?"想起那两只白兔尚留养谷中,不禁又勾起童心,便与司徒平一同降下。
寒萼自初遇司徒平,重访五云步与轻云、文琪相会,因仙障封锁,几乎无法飞转谷中,赴青螺时节,早向紫玲学了解法用法。落地时节正站在崖前,口诵真言,要将仙障收了回来。忽见一片红霞从身后照来,知道不妙。刚要回身,猛听身后有人喝道:"无知贱婢,今日是你授首之期到了!"寒萼、司徒平双双回身一看,面前站定一个面容奇古的矮小道人,认出是天师派教祖天灵子。那日与朱文拿了九天元阳尺去闯史南溪的妖阵,尝过厉害,虽然有神驼乙休预示,心中也未免有些着慌。寒萼见司徒平不知厉害,露出跃跃欲试神气,这时二人身子已被红云罩住,恐怕失闪,忙使眼色止住。寒萼硬着头皮挺身说道:"云南教祖,休要逞强!你我相争,强存弱亡。贵高足师文恭朋恶比匪,杀害生灵,无恶不作。愚姊妹奉师尊之命,往除八魔,路遇他与俞德上前动手,被愚姊妹用白眉针将他打伤。彼时同党恶人如肯约请能人施救,并非不治。不想这些同恶妖孽乘人之危,将他断体惨死。即此而论,贵高足纵不遇愚姊妹,已有取死之道。教祖不明是非,放着首恶不诛,却与一二弱女子为难,只恐胜之不武,不胜更传为笑谈。愚姊妹如果怕事,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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