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一入耳,王风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
这种铃声他已听过了两次。
一次在凄迷夜色之中,阴森荒坟之上,铃声消逝时,他看到了满面死气的郭易。
在告诉他血鹦鹉的怪事之后,郭易就神秘的死亡。
还有一次却在验尸房,他与铁恨同时听到,同时追出,追着铃声一直追到穷山恶水,旷野荒坟之间,铃声消失不久,血鹦鹉出现,铁恨在血鹦鹉的怪笑中暴毙。
两次的铃声都是在鬼气阴森的地方出没,每一次都带来死亡。
每一次都是来自血鹦鹉的奴才──血奴颈间系着的怪铃。
这一次又来自什么东西?又带来了什么?
是不是来自血奴?又带来死亡?
听到了铃声,李大娘的神情变得兴奋。
她的面上又有了笑容。
武三爷的目光已在李大娘的面上,他看到了李大娘面上的笑容,也听到了那种怪异而奇特的铃声。
他盯稳了李大娘,似乎想从李大娘的面容上看出她是为什么兴奋。
他看不出。
十二个白衣人亦听到了那种怪异而奇特的铃声,他们的脚步不觉已停下。
那种铃声仿佛还带着某种魔力,诱人的魔力。
也只是剎那,铃声飞入了堂内。
在堂内听来,铃声更响亮,更怪异。
那只鸟也同样怪异。
血红的翎毛红如鲜血,嘴爪亦仿如曾在血中啄踏,那只鸟的左半边就像是血染成。
只是左半身。
那只鸟的右半身非独不是血红,连半点的红色亦没有,嘴是苍黑,爪是灰褐,羽毛却是雪白。
看到它不难就令人想到了血奴。
难道它就是血鹦鹉的奴才?那一千三百滴魔血所化成的十三只血奴之一?
在它的左爪上系着一个小铃,怪异而奇特的铃声就是从这个小铃发出,仿佛要慑人魂魄。
飞绕一匝,那只怪鸟曳着铃声竟落在李大娘的左肩上。
铃声立时停下。
偌大的一个厅堂反而变得阴森起来。
灯光更暗淡,周围的暗影更浓,这怪鸟一来,死亡的阴影便似笼罩着整个厅堂。
武三爷打了一个寒噤,忽地一声暴喝:“上!”
霹雳般的喝声喝散了满堂阴森。
十二个白衣人应声硬着头皮冲上去。
李大娘双手几乎同时一拍。
掌声方发,那四个中年妇人的双脚便自一顿,轧轧轧一阵暴响,在她们周围的地面就往下疾沉了下去。
除了堂中那张桌子以及她们站立的地方,整个厅堂的地面竟都是活动的翻板。
这实在令人意外。
还有更令人意外的东西。
暗器!七种暗器。
每一种暗器的数目只怕都以百计,突然自厅堂的四周飞蝗般射出。
千百道暗器交织成一道闪亮的巨网,四面八方的罩下。
只有李大娘她们站立的地方例外,其它的地方完全都在暗器的射击范围之内。
所有的暗器都是发自机簧,破空声尖锐刺耳,势子的急劲可想而知。
脚下地面的突然下沉,已令人惊慌失措,再来这一阵暗器更难应付。
十二个白衣人失声惊呼。惊呼未绝,五个已跌下陷阱,七个才跃身半空,其中的四个被暗器射成了刺猬,往陷阱坠下,剩下来的三个身上亦激起了血花。
十二个白衣人之中看来还是以他们三个的武功最好,虽亦被暗器射中,身子仍灵活,半空中翻滚,硬从暗器网中穿出,直往厅堂当中扑落。
武三爷的武功更在这些人之上,地板刚沉,他的身子已飞起,双手半空乱抓,叮叮铛铛的一阵乱响,射向他的暗器全都被他抓在手中。
他的人旋即穿出了暗器的罗网,人还在半空,抓在手中的暗器便又出手,击向那四个中年妇人。
四个中年妇人手中的软剑连忙展开,灵蛇般飞卷。
暗器瞬息被击落。
武三爷人亦到了,飞将军也似的从天而降。
两支软剑旋即向他胸膛刺到。
剑锋已抖直,剑尖却仍在跳动,就像是毒蛇吐舌。
武三爷大喝一声,上半身一仰,凌空忽一个翻滚,斜刺里落在当中那张桌上。
剑跟踪刺到,仍是那两支剑。
武三爷双脚起落,竟硬将那两支剑踩在脚下。
他双脚已用上,再来两支剑他怎样应付?
另外的两支剑亦已准备刺来了。
却就在这时,三个白衣人已扑落,两个迎向另外的两个中年妇人。
刀闪当头劈落。
那两个中年妇人哪里还有时间算计武三爷,两支软剑忙应付那两把快刀。
还有一个白衣人却是挥刀砍向那个剑被武三爷踩在脚下的中年妇人。
他非独懂得掌握机会,刀亦是闪电一样。
那两个中年妇人不由得慌了。
武三爷的脚就将她们的软剑踩在脚下,已经吓了她们一跳,她们当然也想将软剑抽回,可是一动手,剑却动也不动,如同压上了千斤重铁,这又吓了她们一跳。
现在竟还再来一把快刀,她们不慌才怪。
刀闪电砍上,叮铛一声竟然弹了回去。
那剎那之间,两个中年妇人的一个左手已从怀中抽出了一柄匕首,挡住砍来的那把快刀。
刀虽然挡开,她的人已给刀上的力道震得一个踉跄。
那个白衣人比她更惨,连人带刀飞跌在地上。
她的气力还没有这么大,只是她左手的匕首挡住了砍来的那把快刀之时,另一个中年妇人亦已从怀中抽出了一柄匕首,掷向那个白衣人咽喉。
这一掷又准又狠。
这个中年妇人更懂得掌握机会。
匕首飞入咽喉,鲜血标出,那个白衣人浑身的气力亦从咽喉标出。
他飞跌地上。
两个中年妇人却同时飞了起来。
武三爷同样懂得掌握机会。
快刀一砍上,武三爷人亦凌空,双脚飞快地蹬了出去。
两个中年妇人也知道武三爷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出手,左面的一个人被刀震得踉跄倒退,同时匕首亦已带回,插向武三爷踩在她那剑上的脚,右面的一个匕首脱手挪出,手便落在剑柄之上,两于握剑,准备随时反击。
她们的思想敏捷,身手亦灵活,只可惜武三爷出击的并不在她们的意料之内。
右面的那个匕首还未插到,右面的那个左手才搭上剑柄,武三爷的双脚已左右踢在她们的肩膀之上。
两人立时被踢得飞起,飞入了半空,却连随飞蜂般纤腰一折,凌空飞回。
她们居然有这么好的轻功。
人飞回,剑亦飞回。
两柄剑,一柄匕首。
剑就像飞蜂的毒针,匕首亦寻暇抵隙。
武三爷一双眼睁大,瞪着刺来的软剑匕首,好象不知道如何应付。
他赤手空拳,要同时对付三样兵器的确并不容易。
哧哧哧的双剑一匕一齐入肉,血飞激。
不是武三爷的肉,也不是武三爷的血。
两个中年妇人的剑势一定空,他人就往后一缩,脚同时一挑,挑起了地上那个白衣人的尸身。
那虽然是他的手下,现在已是一个死人。
只要还有利用的价值,活人他都不肯放过,何况死人?
剑尖锋利,匕首也利,一刺入尸体,便直没入柄。
拔出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往后退乘势将剑拔出也是一个办法,只可惜两个中年妇人身形下落之时,已在陷阱的边缘。
陷阱并不深,却倒插无数锋刀。
身入陷阱的白衣人不死于暗器之下,难免死于锋刀之上。
往后退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两个中年妇人惟有起脚去踢。
她们的脚还未踢上尸体,武三爷便来了。
两只脚的一只,马上转踢武三爷的小腹,还有的一只亦自收回,人却又飞起。
这只脚的主人正是那匕首仍在手中的一个。
她的人飞起,右手便松开,左手却握着匕首更紧,软剑虽不易从尸体上抽回,匕首轻易就拔出。她弃剑用匕首,人飞起,母老虎也似的扑落,匕首疾往武三爷头顶刺下。
武三爷实时一声暴喝,偏身坐马,手一抄竟抓住了踢向自己小腹的那只脚。
那个中年妇人不由失声叫了起来。
尖叫声出口,她的左手已落在尸体之上,就抓着那具尸体猛向武三爷的胸膛撞去。
她这个动作尚未完成,便发觉自己的身子已凌空。
武三爷的左手抄住了那个中年妇人的小腿,右手旋即抓住了那个中年妇人的纤腰,一发力,那个中年妇人便给他托了起来,高举过顶。
她才开始挣扎,小腹已一下刺痛。
那插向武三爷头顶的匕首已插在她的小腹上。
手挥匕首凌空扑落的那个中年女人却给他的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当然又是武三爷抄着她那只脚的手强迫她踢的。
后面是陷阱,那个中年女人竟给那一脚踢下陷阱。
两声惨呼差不多同时响起,一声在陷阱底下,一声在半空。
半空那一声惨呼亦往陷阱飞落。
武三爷将手中那个中年妇人掷出,不禁仰天打一个哈哈。
这一个哈哈出口,两支剑已从左右刺到。
软剑!
来的竟是另外两个中年妇人。
他的两个手下已伏尸地上。
这两个中年妇人比方才那两个显然更胜一筹,出剑更狠准。
武三爷双袖飞舞,脚踩罗汉步,连接二十四剑,竟都无法找到对方的弱点。
他开始感到不耐烦,拳掌袖齐施,硬将那两个中年妇人迫退开两步,猛可大喝道:
“来人呀!”
门外还有他好几个手下,他并没有忘记。
只要有人绊住这两个中年妇人,他就可以抽身擒下李大娘。
他一直毫不着急,因为李大娘在庄外的手下已被他铲除,庄内亦已被他控制。
可是到那只怪鸟出现,他却发觉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以他立即发动攻势。
谁知道大堂中竞有那么厉害的埋伏。
他还未冲到李大娘的面前,他在堂内的十二个手下已一个不剩。
李大娘方面还有两支剑,有一只怪鸟。
那两只剑虽然不放他在心上,但那只怪乌,他却不能不顾虑。
那只怪鸟的突然飞来绝不会没有原因。
李大娘面上的笑容更可疑,仿佛已胸有成竹。
是不是这厅堂之中还有更厉害的埋伏?那只怪鸟的飞来又暗示什么?
武三爷不知道,却已感到危机已降临自己头上,必须赶快将李大娘抓起来。
那最低限度,他也有一个人质在手。
投鼠忌器,就还有机会。
况且李大娘就擒之后,说不定还可以将这个局面完全扭转。
他早已决定今夜孤注一掷,现在所有的筹码都已押上,赌局亦开始多时,要收也收不回的了。
他只有赌下去。
一叫人来人就来了。
五六个白衣人飞快冲人,却竟直冲入门后的陷阱。
武三爷一眼瞥见,不禁大吃一惊。
他挑选手下向来小心,鲁莽的他已要考虑,睁眼瞎子他更就连考虑都懒得考虑。
因为他并不是在开善堂。
现在这五六个白衣人连瞎子都比不上。
瞎子最低限度会先行探探道。
这五六个白衣人简直就像是给人掷入来。
陷阱内遍插锋刀,五六个白衣人掉下去竟一声也没有,莫非他们还是哑于?
武三爷知道绝不是。
每一个白衣人最少都已跟了他三年,他对他们都很清楚。
他们既不瞎,也不哑。
现在为什么变成又瞎又哑?
武三爷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他忽然发觉,自己完全孤立。
门大开,门外却只是一片昏暗。
没有人,人影也没有。
凤从门外吹入。
深夜的秋风清冷如冰。
剑风却森冷如冰。
剑风已迫近眉睫。
武三爷偏头一瞥门外的同时,毒针般的两支软剑已回刺,刺向他的眉心,刺向他的咽喉。
他侧身一闪,突然破声狂吼。惊心动魄的吼声,霹雳似震撼厅堂。
这正是佛门“狮子吼”神功,他在少林寺那一段日子倒不是白过的,虽然练得还未够火候,却已够吓人。
两个中年妇人给他这一吼,手脚不由一软,那只怪鸟亦惊得从李大娘的肩头飞起。
武三爷双拳乘机出击。
钵头大的拳头,几百斤的气力,挨上这样的一拳,绝不比挨上一剑好受。
左面的一个中年妇人当场飞起,往陷阱飞坠,一声也没有。
武三爷的右拳已打断了她的喉骨。
她即使没有坠下陷阱,这一拳已足以将她那条命打掉。
武三爷的左拳却落空。
右面那个中年妇人惊吓下竞仍能闪开武三爷左拳,她的剑旋即反刺。
武三爷闷哼退避。他的面色已发白,方才那一吼,似乎已吼掉他不少的气力。
那个中年妇人乘势追击,毒针般的软剑像锋翅似的震动,一支剑剎那仿如变成了几十支。
剑震动寒光飞闪,直似洒下漫天剑雨。
叮一声,漫天剑雨突散。
那个中年妇人第一次变了面色。
她的剑仍在手,但已不能开展。
那瞬间,武三爷的右手已多了一把尺,漆黑的尺,毫不起眼,却仿佛隐藏着某种魔力。
黑尺一穿入剑雨,漫天剑雨便消失,锋利的三尺软剑竟变成昏头的青蝇,飞投在尺上,剑锋竟似被那黑尺吸住了。
那个中年妇人铁青着脸,目光从黑尺转到武三爷的面上,忽问道:“你是少林弟子?”
武三爷笑笑,反问道:“你也认得这种量天尺?”
那个中年妇人道:“那不过是块磁铁。”
武三爷亦自冷笑,道:“在你虽然已不是秘密,但出其不意,你还是不免上当。”
“当”字还在他唇边,那个中年妇人的左半身便一转,左掌顺势拍向武三爷的胸膛。
这一着都是在武三爷的意料之内。
那个中年妇人左掌就拍在武三爷的左手中。
武三爷五指一收,握住了那只左掌。
中年妇人的右手几乎同时松开了剑柄,食中指勾起,枪向武三爷的眼珠。
再来这一着未必亦在武三爷的意料之内,但他的左手却已挥出,中年妇人的手指还未抢上眼珠,人已被武三爷掷了出去。
武三爷右手同时挥出,量天尺一震,嗡一声,吸在尺上的软剑震脱,追在那妇人后面。
中年妇人半空中扣腰身转折,正待再飞回,剑已然飞至,飞入了她的腰背。
一声哀呼,飞蜂般的身子凌空飞坠,坠下了陷阱。
武三爷仿佛知道这结果,他没有再望那边,目光就落在李大娘的面上。
李大娘也是在望着他,竟是一脸的笑容。
美丽如春花,温柔如春风,像春水在动。
这又是多么迷人的笑容。
她的眼晶莹闪亮,仿佛快要滴水。
两人的目光相触,武三爷突然感到一阵迷惘。
他锐利的眼神逐渐变得轻柔,一脸的杀气也自逐渐消失,本来紧握的双手竟亦逐渐松开。
叮铛的一声,量天尺坠地。
武三爷应声如遭电击,整个身子猛一震。
这一震,他轻柔的眼神又变得锐利,脸上亦有了杀气。
他的头立时偏侧。
嗤一声,一支锋利的长剑立时从头旁刺过,刺断了他束发的头巾。
剑上的寒气仿佛已割入了他颈旁的肌肉。
这一剑简直间不容发。
剑在李大娘的右手中。
两尺长的剑,剑锋只两指,如一泓秋水。
剑锋未入肉,剑气已迫人。
这当然是柄好剑。
李大娘眼瞳已如春冰般冷酷。
她已从椅上起立。
何时从椅上起立?何时拔剑在手?
武三爷不知。
他又盯着李大娘,眼神异常的古怪,倏地笑起来,笑着道:“有人说你是一个女魔,男人见了你,没有一个能够不着魔,我本不信,现在却非信不可。”
李大娘只是笑,冷笑。
武三爷又道:“连我这种少林寺出身的高手,一个不提防都几乎被你迷住,差一点的人如何能抗拒得了?”他轻吁口气,又道:“你这双魔眼练了多少时日?”
李大娘举起左手,伸出了一指头,道:“不多不少,十年!”
她举起的左手霍地拍在剑柄之上。
剑并未撤回、这一拍,剑锋便切向武三爷的脖子。
武三爷立即倒下。
没有血,剑还未砍上他的脖子,他是自己倒下去的。
李大娘看得出自己这一剑偷袭已经落空,手一翻,手中剑追着武三爷的身形削下。
叮一声,剑突然停在半空。
落在地上的量天尺又回到武三爷手中,封住了李大娘那削下的一剑。
整把剑再也没有变化。
剑已吸附在尺上。
武三爷偏下的身子缓缓直起,双眼直勾勾盯着李大娘。
目光火焰般炽烈。
李大娘春冰似冰冷的眼瞳在火焰中熔化,又变回春水似的流动。
武三爷忽然道:“你是不是仍想再试试那双魔眼能否再将我迷惑?”
李大娘没有作声。
武三爷也没有再说什么,左手暴长,疾向李大娘抓去。
李大娘弃剑急退。
她的身材窈窕,即使手忙脚乱,姿势仍然迷人。
连她的眼睛都已迷不住武三爷,这姿势更起不了作用。
李大娘一退再退,身后己碰上了她那张坐椅。
她坐倒椅上。
武三爷大笑,又再饿虎般扑出。
呼一声急劲已极的破空声实时掠裂厅堂的空气,直迫武三爷脑后。
武三爷身形方展,劲风已激起了他脑后的白发。
他一声暴喝,扑前的身形硬硬扭转,左拳击向李大娘,右掌量天尺连同吸附尺上的两尺剑疾扫身后。
他早已小心提防。
因为他早已看出那些手下是被人掷入来。
掷人的那个人却仍未见现身。
他绝不相信那个人早就离开。
那个人出手对付他的手下,如果不是李大娘的人,就可能与他同一目的而来。
无论是什么身份,那个人都不会让李大娘落在他的手上,他所以迟迟不肯现身,也许是别有用意,但到现在这个地步,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下去。
他的判断并没有错误。
人虽仍未见,暗器已来了。
那其实也不是什么暗器,只是老大的一个大铁锤。
铁锤急劲而准确,一飞三丈,疾击武三爷后脑。
武三爷亦已想到对方可能用暗器阻止他的行动,但来的竞是这种暗器,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到他发觉不对路之时,已经来不及闪避了。
他只有硬接。
铛一声铁锤飞开,吸附在量天尺之上的那支剑亦震飞,飞入了半空,夺地钉在一条横梁上。
武三爷的一条右臂却几乎完全麻木。
李大娘也并不好到哪里去。
武三爷那一拳虽然没有打在她身上,激烈的拳风已撞上她的胸腹,封住了她的穴道。
她立时昏倒在椅上。
武三爷那一拳的目的也只是这样,他完全不想要李大娘的命,却也不想有后顾之忧。
因为李大娘亦有好几下子。
铁锤的主人无疑就是一个高手,即使比不上他,他若是还要兼顾一个李大娘,也必然吃力得很。
何况李大娘除了一双魔眼,一支魔剑之外,可能还有其它魔法。
他的右臂完全稳定,他的上半身便又探前,左手化拳为爪,再抓向李大娘。
李大娘在手,对于那个铁锤的主人也是一种威胁。
只可惜他的手尚未抓上李大娘,铁锤的主人已经来了。
那个人天马行空一样由外飞入,竟似比方才那个铁锤的势子还要迅速。
他人在半空,手一抄,量天尺击飞的那个大铁锤便回到他手中,人还未落下,铁锤已击向武三爷抓住李大娘的左手。
武三爷急缩左手,右手量天尺反戳那个人的咽喉。
又是叮一声,量天尺敲在铁锤之上。
那么重的大铁锤在那个人的手中竞用得如此灵活,就像是支剑,势子之凌厉,却又非剑所能相比。
武三爷暗吃一惊,下意识退后一步。
他这才看清楚那个人。
“甘老头!”他失声惊呼。那个人正是这个地方唯一的铁匠甘老头。
暗淡的灯光之下,甘老头干尸般的脸庞全无血色。
他冷笑作应。
武三爷看着他,轻呼道:“想不到你也是身怀绝技!”
甘老头冷冷一笑,说道:“很多事你都想不到。”
武三爷又问道:“李大娘与你是什么关系?”
甘老头冷冷接道:“与你有关系的只是一件事。”
武三爷脱口问道:“什么事?”
甘老头道:“你在外面的手下已一个不剩,不必再大声呼叫。”
武三爷道:“门外的几个呢?”
甘老头道:“门外的也是。”
武三爷道:“都是你杀的?”
甘老头道:“对付他们就我一个人已经足够。”
武三爷不禁心头一凛。
他留在外面有十几个手下,每一个都是他亲自挑选,亲自训练,份量怎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凭你一个人就能够将他们杀光?”他仍在怀疑。
甘老头冷笑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都不在乎。”
武三爷道:“哦?”甘老头冷声道:“我跟你说话,其实也是多余。”
武三爷听不懂。
甘老头冷笑接道:“要说话我应该找一个活人。”
武三爷道:“我还是一个活人。”
甘老头道:“在我的眼中,你已是一个死人。”
武三爷冷哼一声,应道:“在我的眼中你也是的。”
甘老头道:“你也有杀我的把握?”
武三爷道:“十二份把握。”
甘老头道:“这非要见识一下不可。”
武三爷笑道:“无论如何你都是非见识一下不可的了。”
甘老头没有说话,手臂的青筋已又突起。
武三爷忽然道:“两虎相斗,势不俱生,死的无须说,活的也不会太好受,这种事能够避免最好。”
甘老头冷笑。
武三爷接着又道:“血鹦鹉的宝藏我只要一半已够满足。”
甘老头道:“你的意思是与我合作?”
武三爷道:“凭你我的武功,李大娘方面即使还有高手,应该亦可以应付得来,何况她本人现在已落在我们手中。”
甘老头又是冷笑。
武三爷鼓其如簧之舌,道:“你虽然已是老大的一把年纪,但身子这么强壮,势必还有相当的日子好活。”
甘老头只是冷笑。
武三爷又道:“一个人只要有钱,就算年纪大一点,也不要紧,一样可以好好的享受享受。”他笑笑又道:“你这一生大概还没有认真享受一下。”
甘老头道:“哦?”武三爷摸摸胡子,道:“即使你完全没有经验也不要紧,这方面我可以说经验丰富,大可以替你好好安排一下,保管你满意。”
甘老头倏地笑道:“一个人有钱,难道还不懂得怎样去享受?”
武三爷笑道:“这句话有道理。”
甘老头接着说道:“钱据讲是没有人嫌多的。”
武三爷道:“据我所知嫌钱多的人一个也都没有。”
甘老头瞇着眼道:“那为什么要分一份给你?”
武三爷怔在那里,好一会才道:“想不到你的胃口比我还大。”
甘老头道:“我早说过,很多事你都想不到。”
武三爷苦笑。
甘老头的脸却板起来,道:“我本来是什么身份,你就已经想不到的了。”
武三爷不由得接口问道:“你本来是什么身份?”
甘老头道:“奴才!”
武三爷又是一怔,说道:“奴才?谁的奴才?”
甘老头的面容忽变得诡异起来,一字一顿道:“血鹦鹉!”
武三爷更加意外,脱口说道:“你也是血奴?”
甘老头道:“正是血奴!”
武三爷道:“血奴据讲是种鸟。”
“是鸟也是人!”甘老头的语声亦变得诡异起来:“十三只魔鸟,十三个魔人。”
他的手忽然抬起。
奇怪的铃声又再响起,惊飞半空的那只怪乌双翼一敛,飞入他手中。
武三爷眼都定了,瞪着甘老头,追问道:“是哪十三个?”
甘老头的面上掠过一丝难言的伤感,道:“你这个人的好奇心倒不轻。”
武三爷道:“本来就不轻。”
甘老头轻喟道:“只可惜,你问的并不是时候。”
武三爷“哦”的一声。
甘老头接道:“我现在已不想说话。”
武三爷道:“那你想怎样?”
甘老头冷冷道:“想见识你那必杀我的本领。”
武三爷还不肯罢休,道:“对于我方才的提议,你真的完全不加考虑?”
甘老头铁青着脸,道:“对于觊觎那些珠宝的人,我向来只知道一件事。”
武三爷道:“非杀不可?!”
不字出口,武三爷就出手,说到可字,武三爷的量天尺已向甘老头迎头击下。
他虽是名门正派出身,偷袭方面也一样有研究。
他更懂得怎样去把握时机,叮一声,量天尺竟是敲在铁锤之上。
武三爷又吃一惊。
甘老头冷冷地说道:“你就只懂得这些伎俩?”
话说到一半,武三爷量天尺已翻飞,等到甘老头将话说完,他最少已敲了甘老头二十下。
叮叮叮叮的一连串金属交击声响,二十尺都敲上铁锤。
那个大铁锤在甘老头的手中果真是轻盈如剑。
甘老头的铁锤虽然灵活,武三爷的目光也够锐利,铁锤迎向铁尺的剎那,他已经觉察,凭他的身手,应该来得及变换招式,可是那剎那,那把量天尺竟自动投向铁锤,完全不受他控制。
那把量天尺本来就是一块磁铁,甘老头的大铁锤正是它吸附的对象。
铁锤重逾百斤,甘老头更天生神力。
像那样的一个大铁锤,才只十来斤重的一把量天尺如何能将它吸过来?
不能吸过来就只有附上去。
两下一接近,自然吸附在一起,那种吸附力根本就不是由人发出,由人控制。
吸附在一起容易,分开可就不大容易了。
武三爷量天尺敲下去之时有如行云流水,收回去之时却是吃力得很。
量天尺无疑是非常特别的外门兵器,尤其是那一种吸力,往往使对手不知所措,就算他的气力与对手相等,一尺在手,他还是稳占上风。
李大娘与那个中年妇人的气力当然没有他的大,所以他对付她们之时,那把量天尺施展开来,自然得心应手。
对着甘老头却是相反。
甘老头非独气力比他大,所用的兵器更是重得惊人。
第二十一尺他再也出不了手。
他不出手,甘老头出手,铁锤飞舞击下。
武三爷连忙招架。
不招架还好,一招架他整个身形都被甘老头的大铁锤牵制。
量天尺上的吸力绝不会因为他的不出手而消失。
这种兵器对甘老头显然是再用不下去了,而武三爷却毫不在乎,拿着它继续招架下去。
甘老头一口气还了二十锤。
二十锤接下,武三爷累得就像爬过两座大山,竞喘息起来。
甘老头相反却神采飞扬。
量天尺的吸力对于他也不是毫无影响,不过看着武三爷快要倒下,不兴奋才怪。
他倏的大笑道:“倒要看你还接得下我多少锤!”
笑声未绝,又一铁锤打下。
武三爷用量天尺硬接。
铛一声,量天尺给铁锤打弯,武三爷手都似乎软了。
他没有将尺抽回,仿佛已没有那个气力。
量天尺吸附在铁锤上,铁锤一收,量天尺随着飞向甘老头那边。
那若是还在武三爷的手中,武三爷的人只怕亦连人带尺飞过去。
甘老头左手握拳,已等着他的人飞过来。
这剎那,武三爷却已松手。
他虽然松手,人还丛飞了过去,飞向甘老头。
q、7方才他那副样子,就像是浑身的气力都已给打散,可是这一飞,简直就像鹰隼般轻捷,虎豹般凶猛。
他方才那副样子,莫非只是做给甘老头看的?
松手的时候,他的手已往量天尺上一按,尺吸附在铁锤上,这一按就等于按在铁锤上。
甘老头那把铁锤本来很有分寸,但多了武三爷一按之力,分寸就乱了,收回的铁锤变成向旁荡开,空门大露。
武三爷双拳抢入空门。
老蛔虫那种高手都给他一拳打成重伤,甘老头即使比老蛔虫更强,挨上他两拳,只怕也得倒下去。
甘老头并没有倒下去。
砰砰的两声,他的胸膛几乎都已给打塌,人只是一晃,蓄势侍发的左拳在这之前已劈上,劈在武三爷的右臂之上。
着的一声,武三爷的右臂当场被打断。
甘老头拳势未绝。
这一拳还未打上武三爷的左臂,武三爷的人已飞退。
甘老头拳势立收,右手铁锤亦落下,他手支铁锤,身子仍枪般挺直,活尸一样的那张脸庞却已真的一丝血色都没有。
武三爷飞退半丈,一一张脸痛得扭曲,但仍有笑容。
甘老头的脸却如冰石一样。
武三爷瞪着他,笑道:“一双手换一条命,这种生意不怕做。”
甘老头哼一声,鼻孔中应声涌出了鲜血。
他的人突然飞起,铁锤亦飞起。
武三爷赶紧抽身暴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那两拳是否足以要命,他自己也并无多大的信心,所以早就已在防范甘老头随时反击。
这一退又是半丈,他的后背已挨上那张桌于。
甘老头步步紧迫,一锤击下。
武三爷一缩身,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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