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端午节,又似闻到了粽子的飘香。此时,又想起家乡的菖蒲和艾叶,想起了故园的小竹丛,更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外公外婆和儿时那飘香的端午节。
在家乡,端午节前后,一般每天都下点轻雨,风夹杂着雨丝,轻轻地掠过山岗竹捎,竹枝上蓄久的水珠儿纷纷洒落,在湿漉漉的土地上,洒落成一地的湿润和清新。这时,左右邻居便开始了节前的忙碌。在外婆家,外婆总在前一天大清早带上小姨和舅舅,在山前一种宽叶竹丛中,专挑宽大肥厚的当年新叶摘下。那叶儿,刚摘下时散发着说不明的清香。外婆在夜里把浸好的白糯米用竹叶做包装,菖蒲做带子很艺术地捆紧,一串一串的放进锅里,急火煮、慢火熬地一直到天明。节日的早晨,粽子出锅了,绿莹莹的菖蒲和水灵灵的艾叶也挂上了门楣,粽子、菖蒲和艾叶浓浓的香味从各家门楣飘出,儿时还没睡醒的早晨,梦中便已闻到了端午节的香味。
身世的原因,小时侯一直在外婆家寄住,母亲在离家几十公里的山村小学教书。那时候几乎不知道电话是何物,通信十分不方便。端午节前一天的下午,外婆总牵着我一次又一次地走到路口老槐树下,朝大路上张望,等着我母亲回家过节。其实,外婆等的是母亲平常难得的一聚,是外婆心里对女儿的牵肠挂肚。而儿时的我,由于一年难见几面母亲的缘故,不怎么懂事,只是在朦胧中等待最亲的人,心里倒不觉得怎么样,而外婆却总是急得走来走去。当我母亲的身影在大路上一出现,外婆便会长嘘一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低下头对我说:“帆儿,妈妈来了,快跑去接妈妈。”而我,却总是怯怯地迟步不前。
那时的端午节,格外的祥和温馨。早晨,外公从地里回家以后,就开始吃粽子过节了。开始前,外婆每年依惯例会笑盈盈地为我和舅舅、小姨“祝福”用红线拴着艾叶缠在衣扣上,嘴里一边还念念有词,不怎么记得她那很多随意说的祝福语,念叨最多的是:“艾叶青青,百岁长新!保我乖儿,四季安宁”那神情很是专注,话语轻柔,饱含老人家对儿女慈祥的深爱。我胸前还另外挂有个红线编织的小兜网,里面兜着两个染红的鸡蛋,至今还是没搞明白有什么含义。为我们祝福后,外婆也会为外公祝福,声音很轻很轻而且很长,我们听不清楚,而外公却笑得很是开心。可能母亲知道些什么,站在一旁抱着我,望着一双老人含笑吟吟。
早晨吃完粽子后,便是兴高采烈地跟随外公、舅舅、小姨去吁江边看赛龙舟了。外婆这时候就独自挎着竹筐到山脚一带去找草药,据说端午节这天百草都是药。她采来一些我不知道名字的芳草香叶,用锅熬成清香的药水。等我们看完龙舟赛回来,已近中午了,这时外婆就一定要全家人轮着去洗“药水澡”她的说法是,端午节洗了“药水澡”就没有蚊虫来叮咬,事实上蚊虫照样毫不客气地狠狠咬。
记忆中最难忘的是两件差点要了小命的事,也都发生在端午节。一件是八岁那年,刚吃完粽子,我溜出去找小同学玩,跑过门前那条土公路时,冷不防被一辆吉普车撞上,车前轮从大腿上一碾而过才煞住,把个司机脸都吓绿了!外公外婆和母亲闻讯赶来,一个个全身发颤,幸而有惊无险,只把左大腿碾掉了一块肉,算是福大命大!
还有一件是十岁那年,吃完粽子后左手拿着一个大桃吃着,经过一个新开的机修厂窗下,看到工人对着砂轮机在磨车床刀,那飞溅的火花非常好看,于是就右手搭上窗台想爬上去看看,突然间天旋地转,触电了——手正好扒住了窗下裸露的电线上!当时的感觉是天旋地转,全身僵硬,感到被一种力量拉着直往地底下沉!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悠悠中醒来,只见外婆和母亲都在呼天抢地的大哭,外公手拿着一只橡胶鞋在为我擦全身。后来听说是在我昏迷时,那个在磨刀的工人正好把刀磨好了,顺手关掉了电源,我才从窗台上倒地!而可爱的外婆闻讯赶来后,慌乱中突然想起橡胶绝缘,马上脱下脚上穿着的雨鞋擦我全身!科学盲式的阴差阳错罢,给我活了一回血,也就相当于做了一回人工呼吸式的急救,硬是把我从鬼门关上给拖了回来!
端午节的一桩桩甜蜜的往事记忆犹新,那份清香至今在我生命里弥漫。如今,外公外婆早已作古,母亲也退休在家,我也自成人后便一直在外漂泊,记忆中的甜蜜往往在此时铭心刻骨地涌出,更对外婆、外公充满了感恩!没有她们就没有我事业初成的今天,更不会有我善良的天性和正直的生命历程!
每年的端午节,虽不能回家乡团聚,吃粽子也是买的了,但那份浓浓的端午清香,已融入了一生的节日。遗憾的是,一幕幕的情景和外婆的祝福,外公爽爽朗朗的笑声,却永远只能留在我的怀念和记忆之中。此时,在这飘香的节日里,一份深沉的祝福从心底涌出:感谢您们,外公外婆,愿灵魂安息在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