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汶住的院落。
守汶搬进来的时候,妻子曾经征求过伢缅的意见,觉得可以让守汶住在索岐以前住着的宅院,但是,因为索岐那座院子紧邻着索甲住的院落,伢缅以身份地位有别为由,否决了妻子的提议,甚至索甲以“住得近一点方便我照顾守汶”为由的请求也被伢缅坚定地拒绝了。
身份地位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伢缅生怕当守汶住进索岐的院落,自己会下意识地将他和索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毕竟父子两人的容貌极其相像,就连伢缅偶尔望着守汶背影时,也会恍惚觉得回过头来的将会是索岐。
伢缅生怕自己会这么糊里糊涂一不小心就喜欢了守汶这个孩子,他必须要做点儿什么,将守汶和索岐划分开界限。
那个因自己一时心软宠溺而死的儿子,就好像一座墓碑插在伢缅的心头,他不肯原谅任何人,包括自己。
守汶住的院落位于宅子的后方,伢缅特意将守汶和什嫆也分开了,当初他只是凭着直觉做出这个决定,可是到现在,当他自己站在守汶的院落中时,伢缅恍然发现,自己当时做出那个决定时,是不是早已料想到自己会来探望守汶,故而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难不成,有些事情其实早就被他的直觉料定?
伢缅站在院落门口,脚步有些犹豫,离开,还是进去?这两个想法就好像两只手分别向门内门外拉扯着他,两个声音交叠叫嚣,最终,当晨光爬过墙头,一时间刺痛他的双眼时,伢缅突然清醒过来,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宅院。
伢缅刚回到房里不久,家中已经响起了嘈杂的声音,打水声、脚步声、扫地声,虽然在招龙日开始前三天,整个寨子中的苗民已经将自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但今早还是要重新打扫,以确保家中一尘不染。
整个巨大的宅院中,除了什嫆不会参加招龙之外,其他人都在忙碌着。
哦,对,守汶也是个例外。
没有人通知守汶参加招龙,但是也没有人说过不许他参加,甚至连索甲都没问,可当伢缅站在院子大门前时,就看到索甲正在脚步匆匆地向后院走去,手中还捧着什么东西。
“你去干什么?”
伢缅的一声呼喝叫停了索甲的脚步,他这才发现伢缅,连忙来到伢缅面前毕恭毕敬地问了早安,然后才指了指自己手中捧着的东西道:“我去给那孩子送衣服,是小叶连夜做了好几天才做好的。”
小叶是索甲的老婆,他的第一个老婆和第二个老婆,都叫小叶。
听到索甲的话,伢缅才注意到索甲手中捧着的,是一套崭新的苗装。
招龙日,人人都要穿新衣裳,难怪索甲没有来和伢缅商量是否要带守汶参加招龙,原来,是他自己早已经打定了主意。
索甲生怕父亲生气,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着伢缅,然而他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那……”索甲试探性道:“我先把衣服给那孩子送过去,免得耽误了时间。”
好似生怕伢缅反悔似的,索甲说完这话就要走,伢缅却招招手道:“等等。”
说着,伢缅两步来到索甲面前,二话不说拿走了他手上的衣裳。
“我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