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拭了下眼泪,哽咽道:“父亲,不要这么早离开,我们需要您在。”
景繇道:“嫣儿,事有不可为,凡事不要强求,为父最不放心你的,便是这一点。”景嫣垂首,掩泪不语。
景繇最后看向刑玉蓉时,眼中倒是泛起一层泪光,声息虚弱道:“夫人,我顾不得你了,我景繇失信于人,这便赎罪去了……”
刑玉蓉泪如泉涌,边摇头边道:“王爷,切莫这样说,你尽力了,这是天意难违,天意难违啊。”
一旁的景嫣抬头,细密的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
景繇微微摇头,道:“大丈夫言而无信,诺而不守,誓而不遵,愧立天地间。”言罢,眼角滑下两行清泪,溘然长逝。
洲南王景繇一生信守承诺,仁名在外,去世之后,前来吊唁者不绝于途,堵塞道路,及至出殡,整个翼城白幡蔽日,城中百姓无不素衣相送,万人空巷,哀声震天。
转眼五月将逝,六月将至。
洲南王府于丧主之痛中渐渐安静下来,不,应该说沉寂下来。
刑玉蓉病了,景嫣竟日在床前照顾。
景澹子承父业,成了真正的洲南之主,整日忙于纷杂的政事兵务,又要各地巡查,极少在府。
景苍去城内逛了几次,脑中仍是空白一片,便整日呆在苍寂院足不出户。
倒是有人修了书信给他,说是他在盛泱的朋友姬傲,说近来无暇分身,得空便来看他。
此人他曾听景澹对他提起过,景澹也说,此人是他唯一的朋友,只可惜,现在除了这个名字之外,他对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再无丝毫其他的印象。
日子平静下来后,他开始逐渐出现幻觉。
他喜欢吹笛,但近来每次将笛拿在手中时,总觉得笛上似乎少了个吊坠,关于那个吊坠,他脑中有个朦朦胧胧的样子,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个吊坠究竟存不存在,若是存在,又到哪里去了。
有月亮的晚上,但凡他午夜梦回,睁开眼的一刹,总是依稀看到窗下软榻上睡着一个女孩,月光下,她的睡颜朦胧而美好。他一惊,睁大眼欲细看,软榻上除了一层皎洁的月光外,却再无其他。
他窗前的蔷薇花开了,他常枕着这丝花香午睡,午睡时,耳边似隐隐约约听见后院竹林内有女孩在尖叫,至于叫些什么却又听不清楚,他不耐地着侍女去查看,侍女回来说后院竹林内并没有女孩,也不曾听见什么尖叫声。
午后,他喜欢打开通往后院竹林的竹门,倚在门框上静静注视那一片绿意朦胧,簌簌作响的竹林。有时,他看着看着,便会看到竹林深处似有一个身穿淡樱色纱裙的女孩在蹦蹦跳跳,不时停下脚步踢着什么,他心中莫名奇妙出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去阻止她,于是便走进竹林。
迈进竹林,四周寂静一片,浸着竹叶清芬的凉风轻轻地吹拂着他的发丝衣袂,他避着地上尖尖的竹笋,于一片迷茫中四顾,耳边突然传来“呿”的一声,似有人向他吐口水,他急忙抬头去看,头顶竹影婆娑,天空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