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心头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蔓延出一片绵密的疼。
沈玉容不想再待下去了,转身要走,却被永宁公主从背后一把抱住,她惶惑不安的道:“沈郎,我方才说错了,我口不择言,我不是故意的。你是孩子的爹,你自然是很喜欢他的是不是?”她像是要说服沈玉容,又像是要说服自己,“天下没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亲的。”
沈玉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永宁公主慌慌张张的看着他。
“你真的要留下这孩子?”
“没错!”永宁公主立刻坚决的道,不容一点儿质疑,她说:“母妃也知道此事,她答应我嫁到李家的时候,会替我隐瞒的!”
刘太妃已经知道了,沈玉容心中“咯噔”一下,这样子,想要私自对永宁公主肚子里的孩子下手,便不大可能。一旦出事,刘太妃势必第一个想到他。
“那你打算如何隐瞒?”沈玉容淡淡道:“如今不足月,尚且看不出来,等时间久了……”
“母妃会从太后娘娘请求,下个月就完婚。等我嫁过去后,便想其他法子蒙混过去。”永宁公主道:“只是这孩子出生后,名义上的爹便是李显了。”
她说的无限不甘心的模样。
沈玉容心中嘲讽,永宁公主不乐意,李显又何尝乐意?只怕李显要是真的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杀妻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右相这么多年,又何尝是什么仁善的主,这等奇耻大辱,怕是咽不下去。永宁公主这步棋,说不准还会连累自己。
“沈郎,你放心,我大哥再过几个月便会举事,”永宁公主低声道,“等我大哥做了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他说的话没有人敢不听,介时我便让他下一道旨意,我同李显贺礼,和你在一起,李家也不敢说什么的。”
她说的理所当然,仿佛一切都会照着她所想的发展,沈玉容却是嗤笑,永宁公主想到未免也太天真了。李家的声誉,并非她想怎样就能怎样。
但是眼下,却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永宁公主下个月就要出嫁的话,肚子里的孩子便更不能有什么闪失,否则可能被人发现端倪。只要头一个月蒙混过去,之后再告诉李显,新婚之夜有了身孕,暂时可以安生一阵子。
至于日后……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只是永宁这颗棋子,可能是要废了。沈玉容眸光暗了暗。
永宁公主并未发觉沈玉容心中已经有了诸多思量,仍在喋喋不休的同沈玉容诉说自己对他一片赤诚。沈玉容道:“我知道,殿下,我知道殿下的心意。”
永宁公主又喜又忧的看着他,喜的是沈玉容的态度到了这里,总算是有些松动了。忧的是他叫自己“殿下”,已经是很生分。
“那你可不要生我的气。”永宁公主道,她仍是放低了态度,主动去拉沈玉容的手,这件事毕竟是因她而起,若非是她去找刘太妃,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对于沈玉容,永宁公主感到愧疚。她说:“我的心里还是有你的,只有你一人。”
“我知道。”沈玉容淡淡一笑,将永宁拥入怀中,只是目光却变得十分悠远。
是时候和永宁公主划清关系了。
……
首辅府上,姜梨得了洪孝帝赐婚李显与永宁公主的消息时,也愣了半刻。
此事虽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却也没有来得这样快。不过想想也是了,洪孝帝也视成王为眼中钉,现在有了一个能将右相和成王绑在一块儿的机会,自然也会迫不及待的下令。
不晓得得了消息的沈玉容和永宁,此刻是个什么心情。想来也不好受,筹谋多年的计划,一朝尽毁。而且事情看起来还朝着挺糟糕的方向发展,换了谁也不会高兴。永宁公主和沈玉容不会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这个开始还不算太糟糕,接下来的事情,只会一件比一件糟糕,一直糟糕到最后无法挽回的地步。
“姑娘在笑什么?”桐儿好奇的问道。她见姜梨笑的高兴,这些日子,自从得知了叶府薛怀远可能恢复了记忆,正在昏睡的消息后,姜梨就闷闷不乐。今日突然高兴起来,倒是令人好奇。
“我笑事情一切顺利,心想事成。”姜梨道。
桐儿眨了眨眼,正想要说什么,外头的树枝突然晃动了一下,一个人影谩骂出现。
桐儿“啊呀”一声,吓了一跳,才看清楚,窗户口站着的人,不是赵轲是谁?桐儿如今也认识赵轲了,晓得赵轲是国公府的人。虽然对姬蘅将自己的人安排在国公府颇有微词,但转念一想,这些侍卫都是武功高强,倘若姜梨遇到危险,指不定这些人比姜家的侍卫靠谱多了。也就权当是个白得的劳力,况且赵轲白日里在姜府的身份还是花匠呢,这样白天是花匠,晚上是侍卫,还只领一份月银的小傻子,现在可不多了。
赵轲全然不晓得自己在桐儿眼中已经是“小傻子”,只是对姜梨道:“姜二小姐。”
姜梨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轲没事的话是不会主动出现的,更多的时候是姜梨吹哨子找她。因此看见赵轲,姜梨第一个念头便是,姬蘅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吩咐。
“姜二小姐之前让属下查的事情,已经清楚了。”赵轲回答。
姜梨问:“何事?”她需要弄清楚的事情太多,自己都不知道赵轲说的是哪一桩。
“将季淑然的事情流传出去的人究竟是谁。”赵轲道,“是姜元兴。”
“三房的人。”姜梨恍然。其实上一次她遇到三房的时候,已经对三房隐隐产生了怀疑。姜玉燕的吃穿用度比往常好了许多,还有杨氏若有若无,偶尔表露出的不屑态度。在以前,杨氏虽然不会讨好,但至少也不会去得罪大房二房。
看这样子,好像是背后有依仗似的。
“不仅如此,姜元兴私下里,和李仲南有往来。”赵轲道。
“和李家的人?”姜梨一愣,随即笑了,“看来三房的人对姜家,还真是恨之入骨啊。”姜家大房和二房两兄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三房却是庶子,姜老夫人瞧不上,姜元柏两兄弟平日待姜元兴,自然也不如彼此那般亲近。可之前到底相安无事的过着,如今却到了几乎要撕破脸的地步。尤其是姜元兴居然和姜家的对头往来,可想而知,他们往来的目的是什么。
姜元兴依靠不了姜家发展自己的仕途,他自己的本事也不足以令他加官进爵。在面对姜玉娥也只有给周彦邦做妾的事情后,也许是因为急红了眼,也可能是终于看清了权势的重要性。他豁了出去,把姜老大人的教诲抛之脑后,重新找到了一条可以往上爬的途径,就是靠出卖姜家。
把姜家的秘闻、丑事告诉姜家的死对头李家,获得升迁的机会。这等手段,可以说是很下作了。
桐儿和白雪在一边默默听着,待听到罪魁祸首竟然是三房的时候,亦是吃了一惊。桐儿问:“姑娘,三老爷竟然还藏着这等祸心,咱们姜家,不会被他掏空了吧?”
“那倒不至于。”姜梨淡道,“三房在姜家,本就处于一个无足轻重的地步。便是姜元兴想要偷偷告诉李家姜家的秘闻,恐怕也告诉不了多少。父亲和二叔对他本就不亲近,更不会主动告诉他自己的秘密。姜元兴就算绞尽脑汁,知晓的事情更可能也和姜家的下人差不多。我想,到目前为止,他所说的对李家来说最感兴趣的事,也就只有季淑然的事了。”
“那姑娘,要留着三房的人吗?”桐儿问,“倘若老夫人知道了此事,定然会与三房分家,让三房出府另过的。”
姜老夫人历来就不喜欢三房,要是得知了此事,姜梨都猜得到姜老夫人会说什么,她肯定会说,三房是吃里扒外,养不熟的白眼儿狼,立刻将三房驱逐出去。
“老夫人的话,就不告诉了。留着三房,也不是没有用处。”姜梨道:“三房和右相交往,右相得了有用的消息,定然会传递给成王。如果我们需要传递一些‘有用’的消息给成王,三房就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让姜元兴穿假消息给成王。
赵轲跟块木头一样立在窗口,却将屋里的一切话语都尽收耳底。心中默念,姜二小姐可真是位狠角色了,旁人怕是被卖了,还要尽心尽力的替她数钱。
“不过此事得告诉父亲,让父亲也提醒二叔。”姜梨继续道,“姜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姜家,父亲和二叔比我聪明的多了,他们更加知道如何利用三房,达到自己的目的。眼看着离成王举事的日子不远,越是在这个重要关头,三房的存在,就越是有用。”
“多谢你,赵轲,”姜梨看向窗前的侍卫,“也替我谢谢你家大人。”
“姜二小姐的话,属下一定带到。告辞。”说罢,赵轲的身影就消失在窗前了。
他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桐儿撅起嘴道:“姑娘,您得与国公爷好好说说,别的就算了,赵轲在府上到底也能保护您的安全。只是他老是突然出现,姑娘到底是女子,倘若姑娘正在更衣怎么办?岂不是被人占便宜了?”
“你不是将窗户打开的么?”姜梨提醒,“人家也晓得,真要更衣的时候,是不会开窗的。”
“那也总觉得有些不妥,要不下次换个姑娘吧。”桐儿提议,“有武功的那种姑娘,就跟……”看着走到一边的白雪,桐儿眼睛一亮,“就跟白雪那样的一样!”
姜梨笑着摇了摇头:“国公府自己都没有丫鬟,如何来寻个有武功的丫鬟来伺候我?况且这些侍卫个个生的斯文俊美,真要是换了丫鬟,你不觉得可惜?”姜梨打趣她。
桐儿脸一红:“姑娘就去拿奴婢说笑。这些侍卫生的再俊美,也比不上姑娘一根手指头。姑娘看见这些侍卫,不也是习以为常么?”
白雪正在收拾褥子,闻言闷着头道了一句:“姑娘看惯了国公爷的脸,再看这些侍卫,自然生不出欣赏之心。和你的不一样。”
姜梨:“……”
嗯,话虽然说的不怎么好听,但听着也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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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是国公爷的颜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