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他已取得广陵城的城防控制权,至少明面上没人可以违逆他的决策,这种情况下只要我军抵达,半个时辰内便能找到城防的破绽然后破城。”
“其二,游朴已经失去对城防的控制,而且广陵已经戒严,城内的消息无法传递出来,便是如今呈现出来的局面。但末将认为,即便南齐织经司和广陵守军联手,也很难做到完全禁绝消息传递,游朴若未曾暴露,他应该采取更加稳妥的手段,而非现在这般让人将情报附在箭支上射出来。”
说到这儿,桑迈正色道:“末将怀疑这是齐人的请君入瓮之策,还请将军三思。”
“你的推测不无可能。”
秦淳微微一笑,随即坦然道:“我仍然决定试一试,但不会倾尽全力。”
桑迈神色凝重,忖道:“将军之意,用几百勇士去赌这个机会?若能成功则收获巨大,若是中了敌人的计谋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秦淳仿佛自语道:“大元帅定下的时间很紧,我们最多只有六七天的时间。如果拿不下广陵,不谈萧望之派来的援兵,南齐京军也有可能渡江北上。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我又怎能视而不见,或者因为疑心而置之不理?方才便说了,你的推测有些道理,但这终究只是推测。”
桑迈对此并不意外。
他在夏山军里待了四年,后来追随秦淳进入燕军东阳路,这一晃便是八年时光。
对于这位将主的带兵风格,桑迈比任何人都了解,深知他从来不会错失眼前出现的机会,即便这个机会藏着极大的风险。
若非如此,秦淳也不会主动请缨接过突袭广陵的任务。
沉默片刻之后,桑迈起身道:“末将会挑选三百勇士,子夜时分潜行靠近广陵西门。只要游朴安排的人打开城门,他们会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占内城门。此事若成,我军主力便可趁夜破城。”
秦淳面露欣慰之色,提醒道:“你自己就不要去了。”
“是,将军。”桑迈躬身行礼,然后大步走出帅帐。
秦淳凝望着他的背影,又命亲兵召集数位亲信武将,为夜间的袭城做安排。
倘若夺门计划成功,大军肯定要做好准备掩杀而去,因为城门附近的动静一大必然会惊动守军,机会稍纵即逝,必须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
月升日落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夜风吹拂过这片大地的时候,人们依然能嗅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日间短暂一战算是攻守双方的试探,都没有拼尽全力,因此无论是守城的广陵军还是攻城的景军,今夜都能保持较为高昂的士气。
这种情况下守军肯定不会过于松懈,景军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于是除了必要的岗哨警戒之外,城外的营地十分安静,只等着养精蓄锐,明天太阳升起后再决一死战。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着。
丑时初刻,夜色沉沉。
视线难明的黑夜中,一队景朝老卒匍匐前行,从西南面高低不平的缓坡地带接近广陵城,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瓮城修建在侧面的城门。
两名领头的老卒走到坚固厚实的城门旁,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忽然传来几声闷响,紧接着便听见里面传来门轴缓缓转动的声音。
两人面露喜色,朝后方竖起手臂。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又急切地盯着城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门被打开一半。
领头的老卒深吸一口气,与里面负责开门的内应颔首致意,然后拔腿就往里面冲去。
三百精锐鱼贯而入,目标直指被瓮城保护着的广陵西门,只有占住这道城门再发出讯号,景军才有直接破城的机会。
西门已开。
领头的老卒面露喜色,然而就在他们全部进入瓮城的时刻,迷蒙的夜色中猛然响起连绵不断令人牙涩的弓弦声!
前方的广陵西门此时再度关上。
瓮城城墙之上,数百名广陵军强弓手现出身形,长箭对准瓮城之内的数百景军,手指一松便见箭雨如蝗,瞬间断绝他们的退路。
霎时间,数百景军愤怒而又绝望的吼叫声惊醒了广陵城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