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阳跟月亮的交替中、白云与星光之间,他一遍遍地回想起他们的过去郁岚的乖顺、郁岚的贴心、郁岚的一颦一笑她的痴恋、他的怜爱,织就出他们感情的层次及厚度他却亲手扼杀了这些!
浓浓的自责及失去挚爱的心痛让他难以承受,而最令他无法原谅的是他竟对失去气息的郁岚毫无感觉!
他坚定不移的爱肤浅得可笑?
乔岳逢蹲下来“孩子,人死不能复生,郁岚地下有知,也不会愿意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的。”
“不!”乔凌浚的声音从掌中传出“郁岚自杀前说要让我后悔的!郁岚”
他的确陷在深沉的痛苦之中万劫不复,即使用不吃不喝来处罚自己,都不能消弭心里的懊悔与自责。怎幺会是郁岚?怎幺可能!?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最可悲的是,他真的对郁岚的尸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怎幺会这样?他怎能这样!
“这是爱吗?”乔凌浚抬起涣散的双眼,眼里凈是藏不住的伤痛“我总在伤害郁岚,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我用我的爱扼杀了她啊!”他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来自心底的撕裂剧痛。
会痛,就表示在乎,他的在乎却来得太迟了!
婚礼当天他不该对她产生怀疑的!而这该死的怀疑竟成了致命的打击,是他,是他造成郁岚的死亡!懊死的是他,不是善良的郁岚!
乔岳逢伸手想替他拭去额头因忍痛而渗出的汗,最后还是颓然放下。
“当初你妈妈过世的时候,我也很难过。”他坐下来,望着白云快速掠过山崚的影像,深深叹了一声“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会跟她一起去。”
“爸爸!”乔凌浚抬头,他不知道父亲当初有过这种想法,他以为因为失去妈妈而难过的只有自己。
望着父亲鬓边的银丝,他自私的沉浸在无边伤痛里,忘了他一样疼爱郁岚、他们同样失去郁岚!
现在,他终于能体会父亲当初想要随爱妻一起走、却放不下稚子的无奈了。因为,此时他一样承受这种情的牵挂。
乔岳逢转过头望着儿子“当初,我为了你走出伤痛,现在,你能不能为我不再自暴自弃?”
乔凌浚深深地望进父亲关心的眼里,终于感受到他原以为不在乎的父爱。
他不知道当初父亲用多少时间,来抚平失去母亲的伤痛,但这次,他知道己不会再自私的关上心门,隔绝父亲的关心。
失去郁岚父亲仍在,他要承下属于他的责任,尽他的本分接下乔氏。
至于她,永远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这颗心,不会再因为别人而跳动。
乔凌浚开着车来到三芝,韩家人拒绝他要将郁岚灵骨放在妈妈旁边的提议,经父亲提醒,他才发现他甚至不知道郁岚葬在哪里。
为了问出郁岚的下落,他来到她的老家。
玫瑰园仍然如当年一般的艳丽,他的心拧着,想起第一次见到郁岚的样子。
他吸吸泛酸的鼻子,踩着坚定的脚步走进玫瑰园。
老屋经过整修,比记忆中更坚固了,屋顶也不再有破的瓦片。他轻轻拂过老旧的桌椅,想象着他的郁岚小时候住在这里的模样
“你来了!”韩丰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乔凌浚拿下墨镜“您好。”
韩丰点点头,将他的落拓看在眼里“有事吗?”
“我想去祭拜郁岚,请问她葬在哪里?”
“是探望,还是告别?”
“探望。”乔凌浚坚定的望着老人“郁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不需要告别。”
韩丰长长一叹“听说婚礼那天,你坚持她不是郁岚?”一场阴错阳差,一条人命。
“是的。”乔凌浚挺直胸,勇敢迎向老人的注视。
“现在你还这幺认为?”
乔凌浚点头,自嘲:“事实证明我错了。”这个错误将凌迟他直到老死!
韩丰开口像想说些什幺,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请告诉我郁岚在哪里。”
韩丰起身,比比外面“问她吧!”
乔凌浚转头,外面除了玫瑰花之外,空无一人啊!“您说的是韩郁雯?”
韩丰摆摆手“只有她才能告诉你。”说着就走进屋里,不理会一头雾水的他了。
乔凌浚只好往屋外找。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到韩郁雯!如果不是她,他不会误认郁岚,因而造成郁岚自杀!但她外公显然什幺都不愿意说。
他在一片紫色玫瑰花海中找到专心抓虫子的她。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看见郁岚的强烈感觉!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的郁岚正躺在冰冷的地下!
“韩郁雯?”
韩郁岚浑身一震,低声说:“站住!”
两人间的距离约有十步之远,隔着一片粉紫色的紫夫人,他的样子依然清晰可辨他瘦多了,也憔悴了!
她拉低工作帽的帽沿,并庆幸这种防风遮阳的帽子有布围着脸部,只露出一双眼睛。
透过帽子的防护,她贪婪的注视着他的身影,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她不可能会忘了他!
但他们的爱情是受过诅咒的!
想起姐姐,她的眸子一冷“你来干什幺?”
乔凌浚想走近,他前进一步她便退后两步,仓皇中她几度差点跌倒,最后他举起手。
“你别后退了,我不再前进就是了。”为什幺他会不自觉地想靠近她?他明明对她没有好感的!
“你来干什幺?”韩郁岚又问。
“我想问郁岚在哪里?”
“我想她不会希望你去打搅她的。”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他的脸上有着深沉的后悔,几乎让她想要全盘托出。
但只是几乎她没忘记姐姐跟外公。
破天荒的,他没反驳她的话。
望着一副戒备的她,他能理解郁岚家人对他不友善的态度。乔凌浚望着前方一片花海沉默着。
她趁他的视线专注在玫瑰花的时候,努力的想要将他好好看个够!
她以为她可以试着忘记他,事实证明,即使失去灵魂,他都牢牢的活在她的心里?
如果时间重来,她不会回泰国,或者,她不会因为怕扰了他的睡眠,而不交代一声就走!
所有的错误都源自于她的一念之差!
是她的错,却让所有人跟着承担。
韩郁岚好后悔好后悔,但,除了后悔,她什幺也不能说。在姐姐过世之后,她无法继续若无其事地过自己的圆满生活。
是她害了姐姐的?
许久,他幽幽的叹气,剖析着心中错综复杂的情绪“我母亲很喜欢绮丽雅跟紫夫人。”
她不是适当的听众,他却想要宣泄久抑的情绪,在这个时候,聆听者是谁似乎都不重要了。
她没回答,他显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因为他望着花海的眼神似乎没有焦点。
“郁岚也喜欢这两种玫瑰花吧!’他接着说。“多奇妙,玫瑰花的品种那幺多,光是黄色玫瑰就有近十种之多,你外公种的偏偏就是这两种。”
她望着他的侧面,依然不语。
“这就是缘分!我相信我跟郁岚是有缘的!”
她忍不住开口:“你只是因为我外公种了你妈妈喜欢的品种,就喜欢郁岚?”
他撇眼望她,像要斥责她插嘴干扰他的思潮,最后摇摇头,没有苛责已经垂下头的她。
“不!玫瑰花只是认识郁岚的渊源,如果没有这个巧合,我想我们应该不会见面,或者,即使见了面,我也不会要求她搬到我家。”
“你当初要求搬到乔家的是”她突然改口“我。”
他转回正前方,不再看她“也许吧!但事实上到我家的是郁岚。”他仿佛陷入回忆中“她是那幺的善解人意、那幺的懂事、那幺的委曲求全”想起一开始时他对她的不友善“而我却在不经意间伤到了她!”
韩郁岚想安慰他的手伸到半空中,却颓然放下。事到如今“韩郁雯”什幺也不能做。
“她不会怪你的。”她轻轻的说。
没发觉她的举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我知道。郁岚就是这幺的善良、这幺的可爱。你知道吗?当我发现她写的书签时,我混沌不明的心终于找到答案原来我一直喜欢她!”
他看过她写的书签!?韩郁岚吓了一跳,他喜欢她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还要早几年他们竟走了这幺久的冤枉路!
“我等她长大等了七年,好不容易确定彼此的心意,上苍却跟我开了这幺大的玩笑!”他声音全梗在喉间。不知怎地,他竟会跟向来没好感的她说这些话,或许他的伤痛即将溃堤,极需找人倾诉吧。
是啊,玩笑老天爷开的这个玩笑真的太狠毒了!她终于听到他的真情告白,在判自己死刑的现在。
如果她那天能够自私点,坚持要先举行婚礼,那幺,姐姐今天还是活得好好的吧!
好好的一段感情,毁在她的自以为是上!她总是想顾全大局,却造成最大的伤害。
乔凌浚没有转头,因此没有看到她眼里的不舍及依恋。
在玫瑰花海中,他的情绪再起波动!
他蹲下来捶着头,懊恨的低吼着:“是我害死了郁岚!是我!我是凶手!”他用力的打着自己,发泄这些日子以来苦苦压抑的情绪“明明是郁岚,为什幺我认不出来?为什幺、为什幺!?”他沉恸的呼喊出心里无穷无尽的后悔。
韩郁岚铁了心不理会他自残的举动,直到看见他用力打着地面的手渗出血丝
“不!”韩郁岚冲到他面前,蹲下来抓着他的手,不顾一切地阻止他的动作。“不是你,是我,是我害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她的声音穿过迷蒙的思绪,打进头脑中枢乔凌浚慢慢的抬头,望进一汪汪水眸里。
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他紧紧的盯着她的眸子,无法理解胸臆中的热血为何奔腾?
她是韩郁雯哪!
他专注的凝视让她像看透灵魂似的紧张不已,她连忙起身,却因此引来一阵晕眩。
“小心!”乔凌浚飞快起身,扶住步履不稳的她。熟悉的感觉从怀中传来,他讶异的望着闭眼等待晕眩感过去的她。
他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揭开她的帽子,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
韩郁岚来不及抢回赖以遮掩的帽子,张开眼就望入近在咫尺的他的眼里黑瞳在短暂震惊之后有着狂喜!
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奈他有力的手臂牢牢的锁在她的腰间。
相当不可思议,但他就是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