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襄湖难以捉摸的身影。
如今,却为了梁辛萝和这一个该死的贱婢,而让他失去此生最挚爱的女子。
“君、君哥哥,你快放开彩梅,你不要伤害彩梅,君哥哥!”梁辛萝跪倒在地匍匐着爬向女仆的身边,原本妆点得娇媚动人的脸庞上泪痕斑斑早已失去平日的光华。
岩子君手中的长剑依然没有移开,他眯起危险的双眼侧头凝视梁辛萝,眼眸里尽是强忍的悲愤和怒意,出口的语气却冷静的骇人“你会心疼你的女婢,那我呢?”
襄湖离开了,和石三走了。带着对他的狐疑和猜忌,而他甚至没有机会、没有时间跟她解释密报官府的人根本不是他。
忆起易襄湖当时湿红着眼眶决绝转身离开的那一幕,岩子君忍不住悄悄颤抖。将视线转向战栗不已的彩梅,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岩子君几乎想将手里的剑刀刺进她的喉间图求一时的痛快。只要事关易襄湖,他岩子君什么都做得出来。
“子君,冷静点。”韦锻天看出他眼神中的杀气,及时上前按捺住岩子君的手。
岩子君缓缓扬起眉睫,韦锻天震惊地瞥见他深邃瞳眸里的隐隐泪光。拍拍好友的肩,感觉岩子君那一袭光耀显赫的朝服之下微微战栗的身躯,韦锻天轻轻将他手里的剑刃取下扔给一旁的魏忠。“唉,佩剑被人抢的。”
魏忠连忙收神“是,韦大人有何吩咐?”
“听见岩大人方才的话了?还不赶紧把这两个人送走!”钝才。难道非要闹出人命才觉得热闹吗?
魏忠敛起脸,不顾梁辛萝的反抗,硬是将她们主仆两人推出房门外,即便是阖上门扉,却依然听得见梁辛萝的哭喊“我要跟我爹娘说去!君哥哥,你会后悔这样待我的,君哥哥,我一定叫你后悔莫及”
当房里只剩下岩子君和韦锻天,四周的沉静死寂仿佛连根针掉下来都清晰可闻。深深吸口气,韦锻天率先有了动作,他坐下来,替自己和好友各倒了一杯茶。
“喂,来唷,喝茶。”
岩子君仿佛置若罔闻,只见他僵直着秀逸身躯站了半晌,突然抡起拳头就想往桌上砸。
吓得韦锻天连忙快手快脚的扑抱起桌上的茶杯、茶壶。“喂喂,想擂桌还是擂墙那是你的事,不过这壶难喝的烂茶是无辜的,你别伤害它。”
睨了他一眼,岩子君拳头握了握又松开。“我在想,或许这拳头打在你脸上我会更快活。”
“呵、呵呵,你扮鬼吓人?装这种声音说话,以为吓得倒我?”
“为什么把石三引到这里来。”岩子君厉眼一扫凝视好友。
韦锻天耸耸肩“他一直追着我嘛,你也知道的啊,人家只习惯让女人追,不喜欢给男人跟啊。所以只好赶紧把他带到这里来,让那家伙去追易襄湖追个够。”
砰的一声,岩子君的铁拳重重擂在桌面上,茶壶、茶杯无不震动蹦跳。
“啧啧啧,茶水都溢出来了。”
岩子君忽地一把揪住韦锻天的衣领,如猎鹰般气势恶猛地俯首欺近他。
“子、子君,你想靠近一点看帅哥是没关系,不过记得自制点,不要给我亲下去,让男人亲到,我、我会吐的!”
岩子君当场眯起一双危险的凌厉眼眸“很好,还有谈笑的心情表示你还有充沛的体力。既然如此,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他一把揪着韦锻天往门口走,推开门,岩子君用力甩臂外加一记屁股飞踢“去把襄湖给我找回来,否则我摘了你这颗御捕的头!”
像只落难的流浪狗被踢出家门,闻名天下的御捕韦锻天哭丧着脸想拍掉屁股上的脚印。怎么办?拍不掉无可奈何地,鼎鼎大名的御捕只好顶着屁股上头那一记船形大的鞋印一拐一拐的往前走。
可悲。谁叫他御捕的名号压不过岩子君响当当的官爵地位呢?
房间里的岩子君面对一室的空荡,一改方才的骁勇气势,颓然地坐倒在椅凳上。
襄湖她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木然地从怀里拽出一只陈旧的钱袋,上头粗劣的绣功歪七扭八的描绘出一只旱鸭子,翻进水里倒栽葱的濒死模样。岩子君伸手轻轻抚摩上头的纹线,皱眉。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懂,基本上这一幅图画应该叫做“水鸳逐波”为什么易襄湖总是有本事将这么美的一幅景象绣成这副惨绝人寰的德行?
这是十多年前易襄湖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他一直留着,不曾让它有离开身边的一刻,粗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平钱袋的皱折,岩子君望着望着突然笑了。果然,除了舞刀弄剑之外易襄湖拿什么都不适合。
只是,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她飒气舞剑、挑撩他心湖情弦的画面吗?
突然,门外一阵敲门声扰断岩子君的思绪,他飞快收起那只钱袋打起精神“进来。”
一个仆役恭敬地进门“岩大人,郡南王遣人到此邀请您上王府一叙。”
“知道了。”情势的发展并不出乎岩子君的意料,该来的终究会来。“要那名仆役回去禀报郡南王,说我晚上就会前往王府拜会郡南王。”
“是。”
“还有,派遣到王府里的探子可有人带回任何消息?”
仆役的脸上出现难色“目前还没有,大人。”
“嗯,下去吧。”这时,岩子君终于显露一丝无助与苦恼。该死的!都是梁辛萝和那贱婢打坏了他的局,时机分明还没到却已先泄漏了他的行踪。
如今究竟该怎么办?自己会不会辜负了圣上当初对他的期望?届时不仅任务没完成,反而还让郡南王有了出兵京城的借口他岩子君会不会成为战火连烽、生灵涂炭的罪人?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陋巷尽头的一座瓦屋里,微弱的灯光照亮易襄湖脸上的怔忡。木然凝视着眼前的烛光如豆,她的世界和时间仿佛就这么静止暂停,直到一抹身影间进瓦屋内。
“襄湖,快,换上这一件女装吧!”石三抱着衣裳和装着食物的油纸包跨进屋里飞快关上门板。“这是”易襄湖接过他手中的女装竟不自主地微微颤抖“我可以穿吗?可以换下这一身的男子装扮吗?”已经几年了?她早已记不得了,易襄湖都快忘记穿着女装衣裙究竟是怎样的感觉。石三看出她的激动,心疼地点点头。“已经无所谓了,襄湖。你女扮男装的事情已经被官府察觉,所以男装或女装对你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的分别。”
欣喜之情悄悄退去,易襄湖的眼眸又染上一抹黯然。“对哦,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我连改变装扮都不需要了。”
“襄湖”
“我去换衣服。”
她捧着衣裳走进内屋,没多久就见易襄湖踩着迟疑的步子缓缓走出来。
“衣裳换好了吗?快过来吃点东西吧,襄湖”石三止住口,不自觉地站起身。
薄烛映照下,易襄湖一袭布料粗简的雪白衫为底,外头罩上一件淡紫色的薄丝褂,雪白中衬着一抹淡紫,将她白皙的脸庞衬托得格外雪致柔雅,腰间紧束的系带更是轻易地勾勒出她完美玲珑的曲线。
她一边走着一边随意地将些许发丝盘成一个髻,几乎披垂至腰际的乌柔发瀑顺着她柔滑的肩头倾泻而下,随着步履的移动而优柔起伏,平添一抹薰心动人的美丽。甜美娇致中不失精彩飒气的月棱眉衬上那一双秋水无尘般的杏子眼,如丹朱般红艳的双唇仿佛在瞬间染红了莲脸桃腮,直叫石三折迷地无法转开视线。
“怎么了?”易襄湖问道,不免忧心地低头瞧瞧自己这一身装扮。“你干吗这样看我!是不是我哪里穿错了!很久没有穿女装,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穿法对不对我看还是算了!我去换回男装”
“不要!”石三连忙喊道“你这样穿没错,没有错。”
“是吗?”易襄湖半信半疑的顿了一下,终于走上前。“那你方才干吗这样看着我?”
因为你太美了“没什么,只是我发觉自己竟然忘了替你买根发簪。”戴上簪子的襄湖不知会增添多少迷人的女人味。“快过来吃点东西吧,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石三观察着满腹心思的易襄湖,见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撕着包子咀嚼。烛光下她怔忡愁虑的脸庞是那么地孤寂无助,轻轻颦起的眉睫像是载满了沉重的愁思,瞧得石三心好疼!也不知哪来的冲动与勇气,他竟伸手覆住她的手。
她吓了一跳“石三,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替你洗刷冤情的。相信我,襄湖,我就是为了你才会选择进入衙门当捕头,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刹那间,一股压抑已久的酸涩冲上易襄湖的鼻头,惹得她泪眼涟涟。
为什么?石三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而自己的心却又为什么紧紧地系在岩子君的身上收不回来?
岩子君到底有没有背叛她?
易襄湖自己也说不明白。心里明明不愿意相信、不肯去相信,然而那时前来逮捕她的捕头们个个嘴里开口闭口都是“岩大人交代的事情”
她该相信谁?相信自己心里头认定的那个不会背叛她的岩子君,还是亲耳听见的话?
越是去想,易襄湖的心就越纷乱。
好烦、她页的好烦!已经烦乱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石三,我”
“别哭。”他温柔而宽容地笑了笑,伸手拭去易襄湖脸上的泪珠。“赶紧吃完了东西早点去休息,好不好?我们明天还有事情要办呢!”
“事情?”
“出城,我们出城去。”
石三脸上坚决笃定的神采让易襄湖困惑不已“为什么?”
“因为我这么多年来间间断断查到的线索都显示,将罪名栽赃给你的凶手可能就藏匿在郡南王的府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