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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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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威”镖局在杭州已有三十年历史,虽称不上百年字号,但却名震中原,因为自从第二代继承人魏桀接管以来,十年间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即使在安史之乱时也一样,所以名气自然愈来愈大。

    一个半月前,魏桀亲自替好友陆震宇运送一匹货至北方,而后再返回杭州,目的是为了引出陆震宇急欲追杀的人,事情一切如他们所策划的奏效,他不在杭州的一个月,局里的大小事情他全交由助手处理,而就在他回杭州的前几天,镖局护送的一批珍宝,竟被劫走,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所有人都无法相信。

    魏桀第一个念头是出了内贼,因为保镖路线只有镖局的人才晓得,如今被“劫镖”肯定是有人泄了密,为此,他特意到北方一趟向失主说明情形,并承诺在一个月内找回失物,但就在他返回杭州的途中,他连续遭到百龙堂的追杀,更让他确定这次“失镖”事件不单纯。

    当他回到杭州后,第一件事便是找来他最得力的助手顾骞怀商议。

    “受伤的兄弟怎样了?”魏桀背靠着椅背,右手揉着眉心。

    “都不碍事。”顾骞怀坐在魏桀对面,他今年二十五岁,和魏桀同龄,身形彪悍,留着落腮胡,体型壮硕,远远一看像头大熊。“对方怎么说?”

    “一个月若找不回,我们要赔双倍的钱。”他淡淡地回答。“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顾骞怀喝口茶。“叫我怀疑自个儿兄弟实在是很为难。”他搔搔大胡子,有些兄弟都是出生入死过的,他真的不相信会有人出卖镖局,可是当天的情形又让他不得不信。

    谤据在场兄弟的说法,出发没多久,兄弟们就觉得身体不舒服,而后蒙着头巾的劫匪就出现了,他们已经尽可能的保护箱子,但仍被抢了两箱,而且是最贵重的两箱,弟兄们也都受了伤;如果不是被下了葯,那些劫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他们最后也不知敌人逃向何方,因为他们临走前丢了大量的烟雾弹,当烟雾散去,已不见对方踪影。

    “我把当天护镖的十名兄弟的名字全写下来。”顾骞怀将纸递到魏桀面前。

    魏桀瞄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后便烧了纸。“除了你和董直外,还有谁知道护送的路径?”董直是上次护卫的镖师。

    彼骞怀皱下又粗又浓的眉毛。“怪就怪在这儿,我没和其他人提过,董直也没印象有和谁说过,为什么对方会知道?”

    魏桀若有所思的点头,顾骞怀又道:“至于下葯一事,任何人都有机会到厨房动手,没有弟兄承认曾到过厨房,咱们镖局少说也有百人,根本无从查起,这件事还真棘手,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摇头。“我回来的途中遭到百龙堂的狙击”

    “什么?”顾骞怀大喝一声。“怎么会?”

    “有人出钱要百龙堂割下我的脑袋。”魏桀轻描淡写的带过。

    “你怀疑这两件事有关?”

    魏桀颔首。“事情太凑巧了。”

    “要不要请陆震宇查一下是谁花钱雇用百龙堂的人?”顾骞怀建议,如此一来事情就容易多了。

    “震宇已经退出百龙堂,他无权再过问堂内的事。”

    彼骞怀搔搔胡子。“我倒忘了这件事,现在咱们又绕回原点了。”他叹口气。

    “我会先知会震宇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能运用人脉查出些什么。”魏桀喝口茶。“你去叫董直进来,我要单独和他谈谈。”

    彼赛怀马上起身,当他要走出书房时,魏桀唤住他。“我娘呢?”每次他一回来,母亲就会在他耳边念个不停,怎么今天他回来这么久了,还不见她的踪影?

    “她出去替你鉴定媳妇去了。”顾骞怀咧嘴一笑。

    “什么意思?”

    “你北上之前,官府替你配了门婚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魏桀颔首,两年前安史之乱刚结束,但朝野经济严重遭受破坏,户籍紊乱,人口锐减,而且男女婚期普遍延迟,所以政府督促结婚,凡过婚龄者,一律尽快成亲,否则将由地方长官配婚。

    而他也在不久前由官府配了一门婚事,母亲高兴的成天眉开眼笑,还说要择日去下聘,而他的漠不关心还让母亲责备了半天,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不结婚。

    “你北上之后,我们以为她会到徐府下聘,可是她说你没亲自登门拜访徐府恐会认为咱们诚意不够,所以要等你回杭州后再说,但是大娘又捺不住性子,所以她就想了个主意,决定自己去探听徐府千金的为人。”顾骞怀的笑容咧得更大。

    魏桀在心里叹口气。“然后?”

    “她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她打算再给徐府千金最后一次机会,她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她说中午会回来。”

    “我知道了。”魏桀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对于母亲的“热心”他不知还能说什么。

    他又叹口气,随即拉回思绪,等会儿和董直谈过话后,他得去找陆震宇要样东西,顺便告诉他烈焰的事,或许他还不晓得烈焰又重回百龙堂,既然烈焰是陆震宇的部下,他有必要通知一声,说实在的,他很欣赏烈焰,并不想动手伤他,但刀剑无眼,有时伤人与否并不是他所脑控制的。

    事情是愈来愈复杂了。

    “采君,醒醒!”云芷摇着因受了风寒而昏睡的采君。

    采君勉强睁开双眼,注视着云芷。“什么事?”她的声音沙哑,喉咙疼痛。

    “咱们进城了,王叔说要找个地方用午膳。”

    “我不饿,你们吃就好。”她全身酸痛,整个人好难受,只想睡觉。

    “你不吃怎么会有体力,而且你的脸色好难看,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你瞧瞧?”云芷摸上她的额头,有点烫人。

    “不用了,我们已经没什么银子了,更何况,我们自己就有一大堆葯。”她拿出葯瓶倒了些葯丸到口中。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只听见王邗道:“吃饭了。”

    “哇!”

    采君听到前头传来小比高兴的拍手声,因为他在马车里头待不住,所以在半路上便到前面和他爹一起驾车。

    “你还是吃些东西的好。”云芷扶着采君。“你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自己下车就行了。”采君说道,她不想王叔以为她很虚弱。

    当她跨下马车后,只觉头昏眼花,差点站不住脚。

    “我们今天可得好好吃一顿,等会才有力气干活。”王邗高兴的说,只要想到又有酒喝,他就精神百倍。

    “王叔,我们已经没什么盘缠了。”采君说道,想想扣除昨晚的食宿费,银子已所剩无几。“还是买些馒头充充饥就好。”

    “我不要吃馒头。”小比嚷道。

    “爹明白,别吵。”王邗说道:“那咱们先叫卖,赚了钱吃顿好的,更何况你身子受了凉,当然要吃些营养的东西。”

    “我不碍事。”采君摇摇头。她一直希望能存点钱,以后开个小店铺,但是王叔却喜欢赚一笔吃一顿,他们这样怎么可能会有积蓄。

    “好了,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王邗从马车内拿出要叫卖的家伙。

    采君叹口气,觉得身心更疲惫了。

    云芷低声问:“你要不要紧?”采君好像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我没事。”采君拍拍她的手。“动工吧!否则哪来银两吃饭?”

    片刻后,他们四人已准备妥当,选了条大街敲起铜锣叫卖:“各位父老兄弟姐妹们,咱们初到贵宝地。”

    “贵宝地。”小比敲着锣,随着父亲朗诵。

    采君站在长板凳上深吸口气,静待王叔的话告一段落,就要开始表演,等会儿她必须站在直立起的长板上,那需要她全部的精神和注意力,否则会自上头掉下来,等她在不稳的长凳上站好后,小比会将板凳顶在他的头上,而后王叔会再丢第二个板凳给她,让她在上面做倒立的动作;虽说他们是卖膏葯的,但若不耍些噱头,路人根本不会被吸引,所以难免得做些杂耍表演,除了这之外,她还会闭眼躲飞镖,这些都是王婶在世时传授给她的。

    “采君,你的身体能表演吗?”云芷小声问道。

    她绽开笑靥,示意她放心。“没事,我觉得好多了。”如果她不表演,他们根本无法赚得银两,云芷胆子小,所以不敢练特技,因此只有她一个人能表演。

    当采君听见围观的路人向她鼓掌叫好后,她站到长板椅的右边,以重量让其一边翘起,她迅速抬腿踏上椅脚,张开双手试着平衡,可她今天做起来有些吃力,老觉得头昏眼花。

    小比走向前,手臂一抬,将立起的板凳举高,采君试着稳定自己,她闭上双眼,不去注视地面,因为她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深吸口气后,她才缓缓睁开眼。

    这时鼓掌声自底下传来,当小比将长凳举至头顶时,喝采声更是不断;小比慢慢放开双手,前后走了几步,试着平衡,叫好声愈来愈大,小比露出一抹稚气的笑容。

    王邗又拿了一只板凳丢上去给采君,她颤抖着接住,小心翼翼地将板凳横放,与最先直立的长凳成垂直,她摇晃着站上去,试着保持平衡;由高处望向大街,她瞧见街角处走来四个獐头鼠目的混混,不用细想,她也知道是地方上的恶霸,一定是来向他们收表演费的,这种事情他们见多了,所以,她得快点结束才行。

    她慢慢弯身,在板凳上倒立,顿时她觉得一阵头重脚轻,血液全往脑门冲了去,她眨眨眼试着稳住自己,小比在下头也急急伸手保持平衡。

    “采君”云芷惊叫,她好像快掉下来了。

    人群也开始騒动起来,显得议论纷纷。

    “这摇摇晃晃地,会不会掉下来?”

    “我想不会,恐怕是要让咱们紧张一下。”

    “有道理。”

    路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大伙儿的焦点全集中在采君身上。

    “让开,让开。”四名混混推开人群挤进场内。

    小比一见这等恶人就慌了手脚,板凳摇晃得更厉害,上头的采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手松了板凳

    “啊”人群见状惊得大喊出声。

    云芷也尖叫出声,瞧见采君直直掉下,她受不住惊吓两眼一翻,双腿一软,昏了过去。

    所有人全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就要撞上地面的采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人影窜出,正好接住她,采君掉入他怀中,人已陷入昏迷状态。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皆张大嘴望着这一幕,连那四名混混也忘了来此的目的。

    魏桀注视着采君瘀血的脖子,眉头轻蹙,他没想到会再见到她;他和董直谈完话后,正打算去找陆震宇,才出门过条街,就瞧见前头闹烘烘,本来他是不会对这种事留神的,但是她站得实在太高了,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原本他没有上前的打算,谁晓得他才一转头,就听见叫喊声,当他回身时,她已从上面堕下,如果不是他速度够快,搞不好她现在已经摔在地上了。

    突然,有人对着魏桀鼓起掌来,还夹杂着赞许声:“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其他人也附和。

    王邗立即上前对魏桀道:“多谢壮士相救。”如果不是他,后果不堪设想,采君的小命可能就去了半条了。

    魏桀淡然道:“不用谢我。”他救她也不过是补偿的心态,现在他们两人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爹,云芷晕倒了。”小比放下长板凳,慌张的指着瘫在地上的云芷。

    王邗立即从袖口中拿出鼻烟壶放在云芷鼻下,她呛了几声,缓缓苏醒过来。

    “采君呢?”她马上着急的左右张望,眼泪已夺眶而出。她不会摔死了吧?

    “她没事,多亏这位壮士救了她。”王邗指着魏桀,但一触及他冰冷的眼神,忍不住尴尬的一笑,这人好像救的心不甘情不愿似的。

    云芷一抬头,便讶异地张大眼,是他!昨晚那个男的,他也在杭州城?

    “喂!”这时一名混混上前,吊儿郎当的说:“你们没经过允许,就擅自在这儿做起生意,是不是太不上道了?”

    王邗马上道:“我们初到贵宝地,不晓得这儿的规矩,还请各位大爷多包涵。”他拱手作揖。

    “说什么包涵,大爷我今天心情好,”生得獐头鼠目的地痞露出一抹奸笑。“这样吧!就拿三两银子让我们兄弟塞塞牙缝。”

    “三两?”王邗惊叫。“大爷,我们连一两都没有。”

    “没有?”他立即露出狰狞的面孔。“少给我打哈哈。”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另一个矮胖的流氓也趋上前。“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想做生意。”他推着王邗。

    “喂!你干嘛推我爹。”小比上前,虽然他胆小,可也不允许有人欺负他爹。

    路人见状,纷纷散去,深怕遭受池鱼之殃。

    魏桀则显得不耐烦,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可是他仍抱着个女人,哪儿都去不得。

    “我推你爹又怎样?”矮胖男子说道,他上下打量眼前一脸稚气的男子。

    王邗上前打圆场。“他年轻不懂事,您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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