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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节,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苏照神色和缓,宽慰道:“老师这些年劳苦功高,忠于有苏一氏,孤心中是有数的,只是而今国事艰难,没有时间再从长计议,缓缓图之了,老师威望隆着,人情练达,还请助我。”
敬弘道嘴唇翕动,道:“君上,求贤令,老臣回去后会起草。
只是……老臣有一肺腑之言,欲剖白于君上,还请勿罪。”
苏照面色微凝,朗声道:“老师,有话直言无妨。”
“君侯少践国祚,虽英敏天成,但毕竟未经世事,不知人心险恶,世道艰难,晏昌祸国之人也,万万不可听信此人蛊惑,重用此辈。”
敬弘道苍声说着,忽而郑重一拜,以一种悲戚难言的语气说道:“否则,社稷倾覆,宗庙毁堕,老臣纵死,赴于黄泉之下,也当以发覆面,无颜再见先君侯。”
苏照皱了皱眉,面上现出一丝不豫之色,因为这话等于在咒他是亡国之君,但还是忍耐着,一字一顿道:“老师……言重了。”
如果不是他继承国祚,按着前世发展,十五年后,苏国被煌煌大势碾压粉碎,到时社稷倾颓,宗庙崩毁,他一样要当亡国之君,与其如此,还不如奋力一搏。
敬弘道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一番忠言逆耳,多半引起了少年君侯的不悦,但这些肺腑之言,他却不得不说,既是问心无愧,又是一种政治态度。
他可以替新嗣之君舒缓、转圜和苏国公卿的矛盾,但却不能容忍苏国翻天覆地的折腾,先祖随有苏一氏筚路蓝缕,手胼足胝,方有这七郡之地,肇基何其艰难,岂容一外来之人,折腾得天下大乱?
“晏昌此人,孤有意拜为御史大夫,至于其人变法之念,孤定会慎之又慎,老师不用太过忧虑了。”
苏照默然片刻,宽慰道。
“明日,御史台筹建之后,老师是否……”
苏照的“麻痹之言”
,丝毫没有打消敬弘道的疑虑,反而坚定了其救偏补弊、激浊扬清的匡正社稷之念,拱手劝道:“兹事体大,还请君侯三思。”
苏照面色微顿,渐渐默然,一双英秀的剑眉之下,清冽如刀的目光,逡巡着他这位素来明哲保身的老师,只见其人身躯瘦弱,头发斑白,但微微抬起的头,一双毫不退让分毫的苍老目光凝视着自己,那目光不见往日浑浊,清明中隐含丝丝锐利。
敬弘道年轻之时,也是镇抚一方、政务练达的才略之士,否则,苏国前任国君也不会以国事相托。
苏照许久之后,神色顿了顿,心头虽然失望,但对这态度也在预料之中,叹道:“天色不早了,夤夜路遥,老师年老体迈,不如先回去吧。”
“尤江,替孤送送老师。”
“老臣告退。”
听着苏照似是一语双关的话,敬弘道身形微颤,不过还是躬身一礼,告辞离去。
“我这位老师既然不允,那就试试其他人罢。”
苏照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不是没有想过让陈韶明日朝会提议,但御史大夫监察百官,权责颇重,又是从司寇府中分出的职权,司寇陈韶也需避讳,否则,公卿攻讦。
这种情况,陈韶起个头,由六官之一的太宰提出来人选是最好不过,当然,实在不行还有……
苏照眼前浮现一个老者的面容,正是白日里排了长队,等候拜见的孟司徒。
“君侯,长公主殿下那边,已准备好晚膳,问您是否过去?”
苏照点了点头,暂且抛下这些烦心之事,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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