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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换一个地方谈。”
埃米尔耶维奇伸出一只手,抵在男人的后背上,带着男人走回那座白色的铁皮建筑。
铁质门被推开后,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在深夜的雪地上回头看时,模糊的窗户里透出的乳黄色灯光还影影绰绰,然而其中却足够明亮。
房屋中的陈设正是雅库特风格的,甚至称得上简朴,除了顶棚是用白色铁皮铺成,四周的墙壁都是用厚木板钉住的,这些木板大小不一,有的狭长到可以从地面直到顶端,有些只是一块矩形,但它们最终拼凑成了一间屋子均匀的形态,看上去就像一件打满了补丁,甚至就是由补丁构成的一件棉衣。
在房屋的后端摆放着一张床,上面铺着一层羊绒,墙上挂着一些牧具,桌子上是笔筒和几支笔,或许其中的墨水已经冻住,无法书写了,但纸上还留着一些用突厥语写成的句子,笔筒边还有一只淡白色的犀牛角。
如今的雅库特人有很大一部分在十八世纪被俄罗斯帝国征服后就改信东正教,然而在这张桌子的角落上,还摆放着一颗极小的面具,它大约仅有半个手掌大小,只是真正面具的一个缩影,面具上的人面双眼凸出,颧骨和獠牙尤为显眼,整体应当是青铜质地的,在面具旁边的是一颗同样极小的腾格里雕像。
在这里,仍有一部分雅库特人遵奉着萨满教的崇拜,他们在山川、雷电、水火、雨雾、冰霜星辰等等之中看见神秘的灵性,以巫师的形态行走在冻土带上,占卜时就会戴上真正的萨满面具。
那张纸看上去也手感冰凉,它上面的突厥语大部分是信笔所写的碎片的词语,仅有的一个句子的意思是:“萨满不是关乎信仰,而是关乎经验。”
埃米尔耶维奇说:“开门吧,约瑟夫,我们去反应塔。”
男人走到房子的后墙,从外面看过来时,这间屋子就背靠着上扬斯克山脉的一座矮峰,粒雪在山脉的岩层上留下肺叶一样的延伸,仿佛屋子的白顶也是雪层的一部分。
约瑟夫将墙上的一幅油画取下,油画底下是一个机括,扳动后床便开始移位了,地板上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狭口,渐明渐暗的金黄色光芒在那个口中变幻,埃米尔耶维奇走近一些后,发现屋子里的热气原来都是从这个狭口中溢出的,即便被机关掩盖,狭口中的热量还是传导出来了。
“只是把一根冷却管导向这里,顺便当作暖气用了。”
约瑟夫比将军矮一些,他略微抬头看着埃米尔耶维奇说,“放心,里面不会太热的。”
将军微微笑着,把手伸到那个狭口上,热气就上升到指缝间:“我还从没有亲自来过这里。”
“您现在可以下去了,亚历山大少将一直在下面等您。”
埃米尔耶维奇将军合了一下手,随即就把半个身体探入狭口,他像一只已经老去了的雪豹,凌厉早就不存在了,身上却似乎有一种与年老不相符合的灵动,进入狭口后,下身便可以踩着一个阶梯立住。
“看来这几年您的身体还很好。”
约瑟夫手里端着油画,他看向上半身还在木地板之上的埃米尔耶维奇说道。
“一起下来吧,约瑟夫。”
将军在狭口出笑着看他,并且用了一个已经许久未用的词,“你是我们的同志。”
狭口处垂直向下的阶梯并不长,很快就再次触到了地面,再往前过一段狭道后,前方的一切便豁然开朗。
这座巨大的实验室是直接建造在上扬斯克山中的,他们将山体的一部分像打通隧道一样挖空,那间房屋只是一个用来掩盖的门,从外面看过去,根本无法意识到在这座矮峰里还藏着这样一个巨物般的反应室,这样说是因为它太像是一个活体了,核心部分的反应塔就像一个时刻在搏动的钢铁心脏,那些血液承载着力量,从无数环绕在金属制物或直接在山体表面的粗大管道中输送出去,反应的声音就像它沉重的喘息。
“这样方便太多了。”
约瑟夫一边走一边向将军介绍,“在这座山峰的另一侧,也就是我们的采集区,我们原本以为在那片茂密的赤杨和偃松下面,只埋有大量的煤、锡、钨、金,之前也一直是常规开采。
但是就在不久前,我们发现了一块新的矿区,它就藏在更北一些的石质山地苔原下面。”
“和她给出的原料正好对上了吗?”
约瑟夫合着手点了点头。
“真是巧啊。”
埃米尔耶维奇想了片刻后说,他眯着眼睛,离反应塔越近温度就越高,这个温度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太热了,他更习惯于寒冷。
很快,他就看到了整个反应塔的主体,实际上那并不是真正的反应塔,它只是借用了湿法冶金中那个反应器的冶金学名词,虽然在外观形状上,它也有类似于塔的结构,但它实在比真正的反应塔要大太多了,内部也不仅仅是简单的几个分层结构。
埃米尔耶维奇将军抬头望过去,这座从山体中凭空挖出来的实验室有数十米高,而这座反应塔几乎触到了顶端,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结构里发生着何其复杂的反应。
“小心,不要碰到冷却管。”
亚历山大少将一直坐在反应塔前,那里搭着一个简易的房室,他坐得很惬意,将军走进去后,他请将军品尝他面前小桌上的点心。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些器皿也显得不菲,既有俄国旧式贵族的风格,也能看出欧式的影子,但更多的还是欧式下午茶的格调,小碟上盛着几粒米兰萨拉堡,旁边是一整块刚刚烘焙完成的提拉米苏,三个人的位置上已经摆放好了三杯清澈的玫瑰花茶。
“塔里温度太高,经过几段冷却处理后,那些气体仍然有几百摄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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