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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得直摇头。
程凤台索性坐到他桌上,望着他笑道:“哎,她跟我无非就是讹点儿钱。
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被她讹得伤了心的?看你那回哭成那样,不全是装的吧?”
范涟道:“我伤她什么心?我是自伤身世!”
程凤台一拍一叠文件:“说得是,你看,我从来没你那些娘娘腔的念书人心思,是吧?可是你猜怎么,我前天见着她,真正地谈了一席话,我也自伤身世起来。”
他顿了顿嘴,说道:“看到她,我想到我妈了。”
范涟的钢笔都涩了,甩甩笔尖,道:“那好啊,那你就认她做个干妈,以后好好孝顺她。”
程凤台把他的钢笔一抽,拍在桌子上冷眼看着范涟。
范涟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叹口气道:“孩子我是真想要,我肯定比她想要。
可她这人实在膈应,万一要闹出来,坏我名声。
给她钱呢,实在是,有点憋屈啊……”
程凤台道:“谁让你傻!
一开始她试探你要弄掉孩子,你就别露声色啊!
换别的公子哥儿,她不肯堕胎还要逼着她去呢!
想生都没得生!
你倒好,拼死拼活那么拦着,让她看透了你的心了,不讹你讹谁?这还是按你的身价开的口,你打个牌输几万,买个手表花几万,这副画多少钱?意大利的?”
程凤台用手杖指着墙上的画,几乎要沾到威尼斯的河水了,被范涟跳起来攥住,程凤台用力甩开他,提起棍子作势要揍:“她能不知道你的身价?恩?话说回来,生孩子以后,她姿色保不保得住,还能不能吃得上这碗皮肉饭就不一定了,落到次等去,价码差多少?以她的美貌、言谈,前程值个三十万应该也够了吧?你就大方点得了,就当妓院典个花魁,遣散一个姨太太,息事宁人吧!”
范涟不吭声。
程凤台道:“那你只有一条路,你买凶宰了她吧。”
范涟缓缓抬头道:“那得多少钱?”
仿佛真觉得这是个主意。
气得程凤台用手杖敲了他两下:“你这造孽玩意儿!”
站到地上重新戴上眼镜:“总而言之,你的骨肉是被曾爱玉绑了票了,至于赎不赎,自己看着办吧!”
这一句真点着范涟的心了,他现在看曾爱玉就如同看一个绑架犯,以胎讹诈,十分可恨。
可是在他心里,小孩子在娘胎里和在娘胎外面并没有什么分别,都是有这么个人在了。
他又叹气又摇头,心里已经认了输,自己这半年忙出忙进,算是白忙活了,挣来的钱都还儿女债去了,忽然心中就涌出一股温柔悲悯的感情,好像凭空地老了一程。
程凤台当他还在心疼钱,使坏道:“你真舍不得出这笔钱,我来。”
范涟很吃惊的样子,程凤台继续说:“我就当给商老板买个小徒弟,以后改姓商,给你唱戏听。”
范涟腾地站起来:“你别瞎闹啊!
这怎么行!”
程凤台一路走一路笑,一路就载着大西瓜去见商细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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