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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爷在白二先生面前乖得像孙子,在弟兄们面前却凶得很,才不买前二团总肖太平的账哩。
章三爷像打量啥稀罕物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肖太平好半天,才把牛眼一瞪,说:“想轻巧都回家搂老婆去,白家窑没啥轻巧活!”
说毕,扔了一个满是湿炭渣的破煤筐给曹二顺,又扔了一个给肖太平,“你们都去背煤吧!”
这让肖太平吃了一惊。
曹二顺后来才知道,那日肖太平原没打算下窑。
肖太平以为只要把曹团弟兄都从李家窑、王家窑弄到白家窑来下窑,把弟兄们给管好了,不闹事,就算替白二先生尽到了责,就能理所当然地拿那三份的窑饷,日后还能替白二先生包窑。
肖太平可没想到,头一天就会被章三爷搞个下马威!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肖太平只一愣,便把身后粗且长的黑辫子盘到脖子上,把地上的背筐拾起了,阴着脸,拍了拍曹二顺的肩膀说:“二哥,咱走!”
曹二顺并不知道白二先生给肖太平私下的许诺,自然感受不到肖太平的那份委屈,便老老实实跟着肖太平顺着伸入地下的斜井,一步一滑地往炭窑下走。
初到窑下,曹二顺觉得有点像乡下老家的地窖。
窑顶窑帮四处都是黄土,不是很吓人的样子。
可越往下走,越觉得气闷,就感到有点吓人了。
手上的豆油灯鬼火一样跳动着,照不出五尺远。
四处还都是水,窑顶上哗哗落着,脚下呼呼淌着,走在前面的肖太平一不留神,就摔了一跤。
再用油灯照着四下里一看,黄土早不见了。
发霉的木柱、木梁支起了一片黑乎乎的天地,满眼都是那种不是土的东西。
回转身再往上看,窑口已变得很小很虚,像一轮挂在天上的薄月。
曹二顺心里怯了,对肖太平说:“这……这窑多深呀,怪……怪怕人哩!”
肖太平恶声恶气的:“怕啥怕?老子……老子就要在这里挣下一片江山!”
这话里隐藏的一种凶狠的野心,曹二顺是听不懂的。
曹二顺却以为听懂,愣了一下,说:“也……也是哩!
种地再好,也没这下窑发得快。
人家窑上管咱两顿饭,那一天五升高粱就是净赚。
这一天五升,一年就是一百八十斗,十八石。
这可是咱老家七八亩地的收成哩!
这样干个三五年,还不就挣下个几亩地的江山了……”
肖太平又冲着曹二顺吼道:“一年十八石,你老婆孩子一家老小就不吃不喝了?!
都把脖子扎起来呀?!”
曹二顺这才看出肖太平心情不好,就不和肖太平争了,心里却仍是不服的。
往窑上背第一筐煤时,曹二顺又在心里悄悄算起了账:就算日后他讨上了老婆,再生几个娃儿,一年肯定也吃不了十八石高粱么!
粮食哪能可劲吃?总得加上一些糠菜的。
那么再不济,有个五到八年,他几亩地的江山也挣下了……
这么一想,窑口高悬的月亮变成了火热的太阳,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希望的光芒照射得曹二顺浑身是劲,曹二顺渐渐地也就不觉得怕了……
背完第五十三筐煤,曹二顺和肖太平一帮背煤的弟兄在地上窑口吃了饭。
刨煤、装煤的弟兄不能上窑,就在窑下吃。
地面上吃饭的弟兄一下子少了许多,显得有些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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